這人簡直是個陰冷至極的毒蛇,在晦暗陰郁的角落里蹲候著自己的獵物,隨時伺機而動。
周窈棠早就跑出了一身的汗,但此刻想到這里,卻還是打了個寒戰。
眼瞧著前邊就是六尚局了,周窈棠也暫且不想再去思考這些,于是甩了甩頭,稍稍整理了一番自己服飾和發髻,又斂了表情,便趕忙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進入了六尚局中。
她一路疾馳,好容易回到了司膳房中,一進去只見陶掌膳正指揮著朝露她們幾個提上各自所需負責的食盒,抬眼瞧見周窈棠進來了,神情有些不悅。
而一旁的朝露更是在后頭悄悄地指了指陶掌膳,又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隔空對著自己做了個“你慘了”的口型,一臉替自己擔憂的神情。
周窈棠本就不是個不懂看人眼色的,她瞧著這副陣仗,趕忙沖上前去將陶掌膳雙手中提著的食盒搶了過來,陪著笑臉道:“姑姑且回去歇歇罷,這些奴婢來便好。”
陶掌膳瞪了她一眼,回頭對著朝露等人吩咐道:“今兒個時辰晚了些,你們幾個去東六宮送膳時同各位娘娘們主動認個錯兒。”
朝露等人自然是乖巧地應下,然后便轉身去了。
這時陶掌膳喚了兩個小廝推著送膳的小車,然后轉頭對著周窈棠道:“你跟著我去西六宮。”
周窈棠得令,趕忙一手拎著一只食盒,跟在陶掌膳身后往西六宮的方向去。
陶掌膳在最前頭走著,周窈棠噤了聲,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頭,大氣兒也不敢出。二人身后只傳來兩個小廝推著的送膳小車的車輪在宮道上滾滾而過的聲響。
因著先前少了周窈棠在司膳房中幫忙,做晚膳本就慢了些,再加上眾人本以為周窈棠就快要回來了,便等了她片刻,時辰已有些遲了,所以此刻陶掌膳一刻不停地快步朝前走著,周窈棠奔波了一下午,早喘得不成樣子。
前頭被不同的人兩番威脅,周窈棠一下午都在絞盡腦汁兒應對著,中午她本就沒吃多少東西,此刻更是胃里空空,她只覺得腳下虛浮,眼前發黑,好幾次差點就要跌倒。
陶掌膳在前面聽出了身后人的腳步聲有異,她十分詫異地回過頭去,見著周窈棠一頭的冷汗,便止了后頭的小廝,上前扶過周窈棠,問道:“你這丫頭今晚是怎么了?臉色這么差。前頭跑到哪里去了,將自己搞成了這副模樣?”
說著,陶掌膳將周窈棠手中的食盒取過來放在了地上,然后在自己的袖子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一個小荷包打開來,接著從中取出一枚飴糖,直接掰開周窈棠的嘴喂了進去。
周窈棠有些心悸,胃也突突地跳著,仿佛渾身上下都在向她無聲地抗議著。
她虛弱地扶著一旁的宮墻,蜷縮著身子,緩了緩之后正想低身行禮,陶掌膳卻扶起了她,道:“都這副模樣了,還行什么虛禮?”
周窈棠點了點頭,道:“奴婢謝姑姑體恤。”
陶掌膳瞧了眼天色,然后搖了搖頭道:“罷了,你且自個兒坐在原地歇息片刻罷。我先去西六宮送膳,你在此候著我回來接你。”
語罷,陶掌膳便將地上的兩只食盒提起,招呼后頭推著送膳車的小廝跟上自己。
周窈棠眼瞧著霎時間便只剩自己一人坐在原地了,她覺得自己這樣在宮道上很是打眼,于是掙扎著站起身子,一路摸索著宮墻尋了一處墻根的地方,這才勉為其難地坐在了地上。
洛安京的秋夜西北風正盛,一陣又一陣的寒風席卷著深秋里最后一波落葉拂面而來,周窈棠感到一絲滲人心扉的涼意。
她輕輕撫了撫自己冰涼的雙頰,將身上的宮裝裹了又裹,蜷著腿側頭靠在宮墻上望著天邊才升起的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