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河工原本每年都在固定的時間前來此刻挖掘河沙疏通河道,原本是每年來去的固定時間。結果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有的河工就留下了,第二年,家眷也帶來了。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個村落。江水渾濁,就自己打井,自己種菜種糧食等等。附近也有零星村落,集市,那些當地人發現這些河工總是出手闊綽,每次都能賣回去大量的牲畜美酒等等,天長日久,就起了疑心,有百姓家就偷偷向官府告了秘,說那些河工,“怕不是中飽私囊吞了水利銀錢。”
顧悅行說道:“若是私吞了公家的錢,想必那些河工也不至于大搖大擺留在原地,天大地大的,兩國當時又天天大小戰事不斷,跑了就是了。可是沒有,所以我猜,應該是之前那些河工,有人淘出了金砂。”
謝明望道:“金砂?”
顧悅行道:“有一句話,叫大浪淘沙,還有一句,叫大浪淘金。雖然大浪淘金的意思是在兇險中獲得暴利,但是為什么非要在大浪中淘呢?想必也是因為江水黃沙中真的可以淘到金子。”
倒也不是不可能。
雖說金礦大多在深山中,但是頌雁江的一路不就是會經過很多的大山大河么?更何況,百川匯流,很多河流,山泉最后統一匯集到了江中,那就有可能有河流或者山泉會把深山中的金礦的碎屑夾雜著泥土砂石一通帶到了頌雁江中。
金砂裹著淤泥黃沙,到了這一段河道淤泥沉積的地方,停了下來,遇到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治理河道的河工。只要其中有一個人無意中在這片泥沙中發現一粒黃金,這件事情的走向就有了一個開端。
孟百川道:“頌雁江當時,每個河段都是有分屬的,這段歸屬宋國,那段歸屬燕國,雖然當時爭論的點在于到底哪一段治理的錢歸誰家給,但是如果證明了這些河段中有黃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爭論還是會有,但是走向就變了。”
顧悅行回憶了一下,說:“這些年好像沒有聽說有什么紛爭。關于此地。”
當然也有可能是有,他沒聽說,他一個江湖人,除了江湖事之外,別的東西都是關在門外的。這一點來看,江湖人其實和出家人挺像,除非大是大非之下,否則他們只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出家人是把紅塵關在門外,而江湖人,是把是非關在門外。
江湖和廟宇,表明上看來,好像還是江湖大些。但是若是比較佛語三千世界,那江湖只能算是滄海一粟。各有各的妙法。
孟百川說:“你當然沒聽說,這事就沒有起過紛爭,被那群河工昧了下來。”
還不等問,孟百川就說:“那些河工除了領工錢的時候淘沙,別的時候也淘。領工錢的時候人多眼雜,一旦掏到金砂,河工就會把金沙藏在食物中偷偷吞下肚子。比如饅頭,把金砂包裹在饅頭里,然后吞到肚子里。”
顧悅行忙道:“吞金?!那豈不是自殺?”
金子有毒,這很多人都知道。
李時珍《本草綱目》中就記載:“毒金即生金,出交廣山石內,赤而有大毒,殺人,煉十余次,毒乃已。”
這里的生金,就是指河工剛剛從沙子中淘換出來的金砂。
就連話本中,也會寫一些被負心漢傷透絕望的女子吞金自殺的故事。
但是吞金自殺,并不是因為金子的毒性。而是因為金子本身很重,一小塊金子從喉嚨中進入,就會直直下墜,直接穿破腸子,胃,等等臟器而死,極其痛苦。
“不至于,”說話的是謝明望,“砂礫中淘洗出來的那金砂才多大,吞下去并不會要人命的,而且若是前腳吞下,后腳就去借口去方便然后摳吐,倒也不會馬上有什么影響。這若是大到能夠吞下去就把人墜到腸穿肚爛,那頌雁之戰可能要提早十幾年,那兩國當時也不必假惺惺的和親了,白瞎了兩個孩子。”
孟百川點頭。
河工把偷偷帶出來的金砂用手段取出來,再打成一塊金子,然后變賣,得到豐厚家底,再去淘沙,如是循環。守著這一塊河道等于守著一棵搖錢樹。更是哪里都不肯走了。
時間久了,這里人煙繁茂,匯集成鎮。再到城。
然后,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