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夜。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依枝長啼。
門外的陣陣涼風,刮得樹枝吱吱作響;不遠處,隱約傳來聲聲狗吠。
鄧寧坐在木凳上,了望黑漆漆的窗外,若有所思。
此刻已有兩更天,娘已早早睡下,但鄧寧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這次應該是自己穿越過來后最大的麻煩,但自己卻對這個麻煩毫無辦法。
交不起租子,難道殺了地主全家嗎?
他不可能指望那范扒皮突然良心發現,不要租子了;也不可能指望請范扒皮吃個飯,打個欠條,你好我好大家好,就此了事。
無論在哪個世界,封建社會的農民都是受苦的那一方。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只飛蟲掠過鄧寧眼前,他伸手一抓,卻只抓住了一團空氣。飛蟲又在他眼前晃了晃,漸漸遠去。
爹怎么還沒回來?
他知道,錢是肯定借不來的,就算能借來,又能借多少?
他隱約記得,自己的二姐鄧蘭就是因為交不上租而被拉到范府當婢女的?送別那天,娘泣不成聲,就是這一別,爹娘再也沒見過二姐的面。
上次是因為二姐逃過了一劫,可這次呢?家里是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現在只能指望爹能多借些錢糧了。
想著想著,鄧寧已搖頭晃腦,昏昏欲睡。
“砰砰砰!”
“寧兒,開門。”
鄧寧猛然驚醒,睡意一掃而空,急忙拉開大門將爹迎了進來。
一夜奔波,鄧威已疲憊不堪,那張粗糙的面孔似又蒼老了許多。
他一夜跑遍了全縣,卻是杯水車薪,一夜辛苦,卻只借到了幾枚爛銅錢。
“爹,怎么樣啊?”
鄧寧已急不可耐,他此刻多想爹從手中變出一兩銀子啊。
鄧威攤開手,沮喪地彽著頭,并不言語。
鄧寧愕然,兩眼盯著那幾枚爛銅錢發愣。之前雖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料到僅僅就只借到這么一點。就憑這么點錢,還不夠范老爺塞牙縫的。
明天看來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了。
父子倆兒就這么站著,沉默不語。他們面對明天的劫難,卻毫無辦法。
良久,鄧威抬起頭,哭喪著臉道:“這可如何是好啊!”
“別急。”鄧寧強顏歡笑,“說不定這些就夠了呢。”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絕望的丈夫,父親。
鄧威蹲坐在地上,紅著眼,并不言語。
只能看造化了。
次日,一大早,鄧威父子便被一段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只見幾個范府家奴提著棍棒,拿著賬薄,赫然站在門口。
“砰砰砰!”
“快開門,收租了。”
鄧威連忙起床穿衣,他可不敢怠慢了這幾位爺。
鄧寧也早早地爬起來,生怕爹待會兒會挨打。
“幾位爺,這么早啊。”鄧威笑臉相迎。
這幾個廝是范老爺的心腹家奴,在范府低眉順眼,點頭哈腰,卻在佃戶面前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平日里與尋常佃戶一言不合就打人,有范老爺撐腰,賤皮子有啥好怕的。領頭的那廝更是囂張慣了,拿著賬簿,都不正眼看人。
“少特娘的費話,租子交上來。”領頭的趾高氣昂道。
鄧威作揖道:“幾位爺,可否到外面等上一小會兒,租子我這就去拿。”說著,扭頭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