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去判斷一個人是否能耐得住孤獨,你去看他消磨時間的方式就夠了,很顯然,沈半是喜歡熱鬧的。人類的飄零感從邁出家門的第一步就開始形成,只是有些人專注于建立環境之“根”另外的人專注于制造自我之“根”,沈半是前者而蘇米則是后者,但實際上兩條路程都展現著相同的難度。
不知是誰說過孤獨的人都曾渴望成為作家,蘇米流水一般混亂難縷的抽象憂思確實像極了詩歌。在和昨天幾乎沒有差別的今日,通過寫詩,她創造出了一份不同,這是目前她賴以生存的唯一土壤,她的詩是黑色的,土壤的顏色:
當我抱著死去的昨日安眠時
空洞悄無聲息的踩踏著睡意
于是“我”醒了
如同一個蘇醒的幽靈
在一片漆黑中
尋找可以食用的蠟燭
仿佛吃下去
黑夜就散去了
懷中的“昨日”滾落在地
于新生的裂縫中流滲著水滴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
濺落出一片人海
“追憶你自己!”
人們齊聲低吼著
月光輕巧
撫摸著每一個人的臉
于是
我看到了
那些眼白向外的眼睛
此時正注視著自己……
熱烈,這世界在蘇米眼中激蕩著無盡的熱烈,乏味又讓人惡心,即便在這個三線小城里她也依舊難以擺脫。第二天早上她坐在前往單位的滴滴拼車里,長久寂靜的手機突然高頻率的震動,她打開微信,原來是大學宿舍群里傳來的喧鬧,人們示好的方式有時過于單一,一個恭維被重復十遍就成了招搖,敢于暴露人生規劃的人被視為楷模,大家夸贊著她的規劃細致妥當就仿佛人生的變動可以全然被掌握一樣。司機調轉了車頭往遠離單位的方向駛去,蘇米合上了手機頁面,她試想過一萬次在去單位的路上突然被人劫走,她就有了無比正當的理由不用上班也不用請假,無奈,司機的動機僅僅是去接下一個拼車人,她的興奮就這樣一閃而過,沒過多久她變回了那個織網的蜘蛛。
除了陳露之外蘇米的同班同事還有劉媽、張爸以及孫伯伯,劉媽時常分享做菜經驗以及生活小竅門,張爸則顯示出內斂的頂梁之光,孫伯伯是個老小孩,自稱和蘇米是同齡人,在讓人望而生畏的高大嚴肅外表下時常展露孩子性情。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小白哥,如果在這個單位里一定要選一個人作為自己的楷模,蘇米一定會選擇小白哥,因為一份相同的“看穿”,對于生活空虛絕望的看穿,值得學習的是在這樣的心境里小白哥竟然還能做到“自洽”,但是,平淡的生活總是巋然等待著自相矛盾的來臨。
蘇米正在和小白哥配合完成設備的檢驗,兩人相約僅僅按照要求完成絕不多做一點,可真正干起活來時小白哥的研究習慣嚴重拖慢了進展,他一定要弄明白設備運行原理再進行校驗,這就是了,習慣有時會大過目標。
直到蘇米下班回到家她依舊不解,沈半聽聞后給他做了解釋“如果你說寫詩是讓你活下去的意義,那小白哥的意義就是探索和研究,寫作和你的工作毫無關聯,小白哥的卻可以緊密相關。”沈半分析完立馬十分興奮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分享道“我倆約好十一見面了!你說我用不用換身行頭”,蘇米從上到下打量著“你倆還挺快,啥意思,明天逛街去?”,“妥了,你幫我參謀參謀我請你吃飯!”沈半繼續拍著自己的大腿,“成交!”蘇米點了點頭。
他們可能都忘了,“國慶”之前還有個“中秋”,月亮越發的圓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