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樓,實則是天一宗供奉祭祀白虎戰神的閣樓,每一任掌門和長老任職之前都必須來此處宣誓祭禱,遵從宗門律例,不得作出有違宗規和道德之事,隨后便留下一滴精血立上命牌,從此一同享受宗門供奉。
能將命牌留在祭樓的,也都是天一宗的精英之輩,且都為宗門奉獻良多。
祭樓位于宗門西方,雖說叫祭樓,實則按西方七宿的位置分建七座小樓,中間用連廊相連。分別名為奎,婁,胃,昴,畢,參,觜。
延錚帶高無衣來的是最大的參樓。
參樓為歷屆掌門命牌所歸之處,還供奉著最大的一座白虎金像。
那虎足有五十四尺之高,以高無衣的視角來看那爪子比自己頭還大,兩翼展開不禁讓人有遮天蔽日之感,可當她看向虎頭之時,她卻有些詫異。
雕像威風凜凜,氣勢逼人,比之宗門劍的威懾,宛若高山與土丘的區別,攝人無比。可這樣的虎像,卻是雙目緊閉的。
她忽然不受控制的落下淚來,重明在講解上古之時曾說過,西方七星宿在十萬年前光芒驟暗,從那時起,神界封印,古神不再出世。下界的大陸也在十萬年前開裂,分成不同大陸,而靈氣全部集中到了穆亞大陸之上,成為如今的修真界。
修真界之人無法入凡俗,凡俗界也再找不到通往修真界的路。自此,仙凡有別。
而沒有靈氣的凡俗界自此陷入戰亂之中,每一個王朝從此壽不足三百年,每五百年必有一次大亂。
白虎主殺伐,神力勢微則天下亂。
看著延錚鄭重燃起一炷香之時,高無衣忽然有些無措。
冥冥之中,她覺得自己身上的背負的東西,是以如今的她,無法想象的。
她跟著延錚后面,虔誠地取出三根線香,在蒲團之上跪拜下去。
小小的身子深深伏在地上,雙目緊閉,雙手合在額前,她在心里默默祈求,祈求自己變得和真正的白虎戰神一樣強大,強大到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不受他人束縛影響。
延錚等著高無衣拜完,帶著她繞到神像后陳列的命牌前。
幾百個命牌擺列在架子之上,上面的名字有明有滅,延錚看著那些不再發光的命牌,無聲地嘆了口氣,似乎是對著高無衣,又像是對著自己說了一句,“生死有命,咱們修真的人啊,雖然命長,終歸是有個坎兒的。”
延錚抱拳沖最上面單獨陳列的命牌一禮,告了聲罪,然后探身取出了命牌后的一個玉盒。
高無衣看向那個命牌,開宗始祖,名曰參熠,二字光輝灼灼,她能感受到那命牌里精血的氣息之中是仙靈之氣。
延錚雙手托著玉盒,示意高無衣取一滴精血。她才逼出一滴血,那精血便如流星一般奔向玉盒,宛如被磁石吸引的鐵一般。
很快血花陷入翠色玉盒之中消失無影,淡淡光芒慢慢擴散,盒子脫離延錚的手,懸浮在空中,盒子慢慢打開,一塊布滿繁復小篆的金色虎符出現在兩人眼前。
虎符才剛剛露出一面,高無衣便聽得延錚輕呼一聲,猛得閉上了眼睛,又很快將衣袖掩在面前。
只聽得男人沉聲道,“小無衣,此乃開宗先祖專門留給天生靈體之人的東西,精血為引方能開啟,旁人無權查看。你留在這里,我先出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未等無衣有什么反應,那虎符便直直沖她的額心而來,帶著不可違逆之勢,迅捷如閃電,在空中拉出一道金色流光,陡然撞進了進去。
劇烈的刺痛襲來,如同被尖刀扎進腦仁一般,高無衣疼得跌坐下來,與此同時,玉盒一同墜落到地上,玉石擊地,錚然有聲。
無衣緩緩在地上挪動了兩下,她的腦仁像被丟進了絞肉機里,無數冰冷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攪碎了她所有的理智只剩下本能。
若是延錚在這里,便會親眼看見自己的小弟子身軀慢慢變幻,鋒利的爪子探出,健碩有力的四肢伸展,隨后蜷縮起來,成了一只銀斑白底的虎崽。
小白虎的身體緊繃著宛如一張被拉滿的弓,眉心的肌肉擠壓著將王字微微折成波浪,只是虎目緊緊閉著,蜷縮的爪子顯示著這個身軀正在經歷常人不能想象的痛楚。
即便高無衣此刻知道自己現出了原型卻也無法管了,那枚虎符深深扎進她的神識之中,并正將自己的神識反復洗刷,小篆化成一個個字符紛飛如雪。
她隱隱知道了自己在經歷什么,每逢疼痛她還是不可避免的會想起自己的父母。可如今他們的眉目漸漸變得不再清晰,甚至她開始怎么也想不起來父親的名字。
高,高,她叫高無衣,可她的父親呢。
一聲絕望的呢喃在小樓內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