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過了四年,執迷不悟等了四年,事到如今等著她的結果昭然若揭,她反倒忽然什么都不怕了:“不過是說了些我與王爺耳鬢廝磨的舊事。”
“混賬,我何曾與你耳鬢廝磨過?”楊劭臉色驟冷,肖蕖頭回見天神一般的他猝然失措,不禁失笑。她天生一副好嗓子,為明王相中送予楊劭前,也曾一曲紅綃不知數。此時她說話的聲音更帶了些婉轉嬌媚,倒有了些纏綿悱惻的味道:“前年夏季六月二十四,長安城府里后花園,王爺不也曾柔情千種摟住我,在我懷里安眠,直到睡著了都不肯松手…”
“放肆!”楊劭手中茶盞猛地摔落到她腳下,滾燙的茶水濺出來灑了肖蕖一身。
“王爺這便動怒了?”肖蕖明艷的臉上掠過一絲絕望凄涼,不過是再提那件舊事而已,這樣便要翻臉,降下雷霆之怒。
她對他何嘗不是癡心數年,明明比那個雍朝罪臣的女兒多那么多。
順嬪叫明王送了她來本是想安插眼線,可她從未真打探過府里一絲要緊消息泄露出去。她從見了他第一眼起,便仰望他如神祇,把那挺拔俊逸的身影刻入了心底,決計一心一意地愛慕他。
她做了他執迷的信徒,他卻成了她的墳墓。
她原本以為,楊劭至少會賣明王一個面子,把她這個陣亡將領的“遺孤”收作妾室,可是呢?不招見,不侍寢,甚至連個名分都沒有。她成了攝政王府里最尷尬的存在,吃穿用度不愁,無人管她,但也無人關心她,只有自小侍奉她的丫頭蘭兒還一直陪著她。
日復一日,她的錦繡年華都荒廢在他身邊,卻得不到回響。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美,還是楊王根本不喜歡女人。
但是蘭兒說,咱們姑娘是頂頂的美人兒,誰見不憐?王爺也喜歡女人,連年征戰王府地方換了幾換,但他的臥房里,始終掛了一個女子的畫像。
四年,總是她偷偷摸摸地遠遠窺望著他,制造出機會偶遇,他回幾句冷淡疏離的客套,也足夠她高興好幾天。
只有一次,惟有那個夏夜,那時候王府還設在長安城。
六月二十四不知是什么日子,楊劭少見的喝多了,很晚還一個人拿著酒醉醺醺地在府里游蕩。她沒想過能遇見他,正坐在涼亭里低聲唱著歌。她永遠記得,那時候她唱的是一首《金縷衣》: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卻循聲而來,看著她便落了淚,又扔了酒壺沖上來,摟著她埋首在她的頸窩哭著反反復復說,別走,不要再留我一個人,那樣柔情似水,繾綣萬千。
她喜極,以為那么多的佛前祈愿終于有了回應,他終于喜歡上了她,軟了身子倚在他身邊小鹿亂撞。沒多久,他甚至伏在她懷里睡著了,趙云青帶著一隊府右衛站在涼亭外值守,而她和他親密無間,第一次有了機會,細細端詳他沉靜的睡顏:
殘月輝光昏昏沉沉,好在有萬顆繁星作燈投下璀璨。
他的身子很沉,透過夏季的薄薄綢衣,強健的心跳盡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