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睫毛很長,璞玉似的面容線條恰到好處,惟有下頜鋒利,薄唇抿著偶爾還有幾句聽不分明的夢囈。
明明是手上人命無數的殺神,原來醉眠時卻是這般傀俄若玉山傾頹。可女媧就是如此偏心,除了文韜武略過人,連容顏也叫他生的如此好看。
那時候她甚至想,如果將來有幸能為楊王誕下孩兒,那將會是個多可愛的孩子。
可一切沉醉在他醒的那一瞬間,都片片碎裂了。
一個多時辰后,他大概是退了些酒意,睡眼惺忪扶著額,茫然抬起頭啞著嗓子問了一句:“芙兒?”
“芙兒?王爺,誰是芙兒,妾身是肖蕖……”她愣住了,他也愣住了,僵在當場。
而后一個巴掌扇過來,不明就里的她只覺臉上疼的似火燒。她被他粗暴地一把推開,眼冒金星跌倒在地上,腿上還殘留著他枕時所留下的僵麻。
“滾——”他像是忽然清醒了一樣,又恢復了平時那幅冷漠肅殺的神情,甚至更甚。仿佛剛剛的柔情蜜意,只是她的幻覺。
原來,他不過是喝醉錯認了她是他的心尖子。
原來,蘭兒說王爺臥房里的那幅畫,畫上的姑娘和她很像,也是真的。
原來,那個姑娘,叫芙兒。
往事無端涌入,在心中咀嚼品嘗愈發的苦澀。愛恨交織間妒火中燒,肖蕖臉上倒是越發笑得嫵媚近妖,她渾身的氣血都在翻涌,一字一句的說道:“肖蕖不敢欺瞞王爺,不僅如此,妾身還幫芙兒憶了些,她在安慶為奴做妾的好日子,為了一百兩,顧予芙便被當街賣給人做妾,戴罪的雍朝小娼婦,免死已是便宜她…”
“你住口----!”楊劭怒不可制,殺機畢現,回身刷的一下抽出趙云青腰間長刀,徑直砍向肖蕖。趙云青忙沖上前去,死命抱住楊劭的腰急急喊道:“主上,不可!她始終是明王賜下的…”
“那又如何?”楊劭眼里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燒的赤紅,聲音偏冷得要命。
“明王賞的命,王爺想要也拿不走。”肖蕖臉色煞白,她沒想到,為了一個女人,向來寡情少義的楊劭居然不顧明王臉面要殺她,“顧予芙什么身份,說好聽點兒罪臣之女罷了,王爺是什么身份,何等尊貴,她憑什么…”
“她是我的命,這就是她的身份。”楊劭冷笑著,刀鋒錯落,劃過面容削下肖蕖一只耳朵,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她生我便生,她死我便陪她去死。我說過,再有下次,必讓你后悔。不殺你,自有辦法讓你比死了更難受。我楊劭,從不食言。”
肖蕖尖叫了一聲癱倒在地,捂著臉,鮮血和著淚,一道從指縫間滴滴滲出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和予芙成親的消息,是你遞給沈延宗的吧?”
哐當一聲,楊劭扔了手中帶血的兵刃,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甩手而去。行到門檻處,他頓住朗聲,那聲音冷的像冰,叫初春的和風也凝了寒意:“罪女肖蕖,以下犯上,屢教不改。本王念其為明王賞賜,從輕發落,杖一百。給我一陣一陣的打,別一次就打死了。一百杖完了,賜寒鴉散,逐出府外圈禁幽居,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