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劭進來的時候,予芙正在院內練劍。他假意咳嗽一聲,道是自己回來了,予芙回頭只看了一眼,便繼續舞劍并不理他。
楊劭尷尬異常,身后趙云青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極為辛苦,還好楊劭一揮手放了他逃出生天,趙云青立刻如蒙大赦,拱了拱手便飛也似地跑了。
院內只留下他兩人,楊劭又站著等了半晌,予芙卻一直對他視而不見,楊劭終是忍不住,一個健步沖上去夾了人便往屋里拉。
“楊劭!你又干什么?”予芙被他拖拖拽拽,羞惱異常,抽著衣袖掙出來。
“你若還生氣,打罵我幾句也不妨事,但是別不理我…”楊劭站在那兒臉色通紅,半天才憋出這樣一句話。
予芙卻不買賬,聞言冷笑一聲道:“我可沒這個膽子,敢打罵大明攝政王。畢竟尊駕出爾反爾不過一瞬,前頭答應了可以打,到頭來又要殺我怎么辦?”
“我…我從來不是想圈著你…”楊劭滿肚子委屈憂憤到了嘴邊,最終還是沒舍得說一句重話。平時在朝堂上的雄辯強勢到了她面前,總是倏悠一下便軟化成泡沫。
若說從前少年時,他還偶爾以逗弄得她泫然欲泣為樂,但十年離別如銼刀,早就把他對她的那點子驕傲殘忍得打磨至一干二凈,只剩下魂魄灼灼,滿懷低到塵埃里的依賴與眷戀。
“…我知道你在家悶得慌,”他連開口都是小心翼翼的溫柔,“今日張逸舟晚上設席,特意提了想請你和我一道去…他正好有幾個側室,好歹陪你說說話兒。我是特意回來接你的,你想不想去,若不愿去,推了也無妨…”
“張大人有請?怎么不早說。”予芙一愣,方才炸毛貓兒似的模樣霎時松懈了,她低頭緩緩在屋里來回走了兩步,回頭時反倒微微紅了耳根扭捏起來,“可有旁的人么…別人特意請了,不去似乎不合禮數。可我頭回去高官府上赴宴,也不知該準備些什么…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會給你丟人…”
楊劭心中微動,道子遙果所料果真沒錯,連忙賠了笑臉道:“怎么會!你又不是沒見過他。再說什么高官勛貴的,如今誰還比你劭哥能耐了。馬車就在外頭候著,我先伺候你換了衣裳。”
馬車停在淮南城的暮色里,叫天邊燒得正濃的云霞鎏上一層薄金。
張逸舟早攜了一應家眷等在前廳,楊劭他們一到,幾個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叩完首,便烏泱泱圍上予芙,問好的問好,攙扶的攙扶,張張堆滿熱情的桃花面端的叫予芙受寵若驚,又實在有些不適應。
張逸舟越過人群看向大哥,挑眉遞過去一個“瞧好”的眼神,楊劭苦笑一下,只得搖搖頭甩著袖子跟進門。
飛鶴灑金香爐里熏著的是雪中春信,雕花嵌寶的黃花梨大桌上,一桌好菜直似龍肝鳳髓,為了替大哥說和,張逸舟的確煞費了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