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國永安七年。
北部大旱,烽煙四起。
景權臣‘李知誥’借剿匪而擁兵,割據北疆,建制稱王,稱‘舒王’。
七年十月,舒王李知誥起兵南下。
次年五月,舒軍奪取景國四十州,攻破景國都城。十日后,舒王李知誥于明州登基稱帝,國號為‘舒’,改元升元。
同五月,景帝棄舊都,敗走南疆,據守南部十三州,仰仗天險,又幸大舒初立四方皆敵,流亡小朝廷得以茍延殘喘。
歲月如悲歌。
一轉眼,已是南景二十三年。
……
南景二十三年,中興十七年七月。
循州,烏通山。
南方蠻語中,‘首’曰‘烏’,‘立’曰‘通’。烏通山便是指此山巍然獨峙,高入云端,如人翹首特立。
這一日。
周衍與二哥,還有另外二十五個囚徒,在深山谷地中站成一排。
周衍尚不滿十六歲,擱在前世還是個初高中學生,但在這一世卻已經飽經磨難。他此時穿著一身破布麻衣,身上可見鞭痕,因消瘦顯得如瘦猴般的面龐也有鞭子留下的傷疤傷痕,令他本就平平無奇的面孔又減色幾分。
不過這是好事,在這個世道,即使是男的,只要身份一般,長的太好看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反而可能是禍事。
周衍跟二哥站在一處,似貨物牲口一般,被一人上下其手捏了捏骨骼肌肉,又捏著下巴看了看牙口。周衍兩眼渾濁,八年前就瞎了,看不見,但是能聽。他聽到那人檢查到自己跟二哥的時候,感覺到那人明顯不悅,扭頭在沖什么人抱怨:“怎么還有兩個殘廢?”
兩個殘廢!
一個是他,是個瞎子。
一個是二哥,是個瘸子。
“一個瞎子一個瘸子,不耽擱下力氣。兄弟倆只要一份錢,湊合用吧。”
周衍聽出這人聲音。
這就是前兩天跟輜重隊那個軍頭交易的頭目。他們這批囚犯罪行不重,原本只要跟隨輜重隊將這一批糧草運到大散關就能夠被赦免罪行,因此一路上一個個都干勁十足。但是誰也沒想到,苦了累了四十多天,居然會在半道上給賣了!
于是淪落至此,不知何方!
“行吧。”
“分到花圃,一個修枝,一個澆水。”
那人聽了沒再多說什么,隨意將周衍兄弟倆分到什么‘花圃’,負責修枝澆水。
周衍一路忐忑,聽到這里稍稍松了口氣。
他是做慣了苦力的,修枝澆水哪怕再辛苦,總歸是條活路。等弄清楚這里的情況,摸清楚附近環境后,再徐徐圖之即可。不論是獻計往上爬,還是悄咪咪逃走,都可以后再考慮。
一旁二哥顯然也放下不少擔憂。
他悄悄拍了拍周衍,以示安慰。
“看來這群人也不是太兇惡!”
周衍感受身上的鞭痕,心想著。
然而一念未定,下一刻,他就見識到什么叫窮兇極惡。
“你們這一批來的正好,昨天有兩個花奴逃跑被抓到,今天正要處理。都跟過來,好好看看逃跑的下場。”
周衍這群人剛被買來還沒安頓,就被帶著在林中穿行,然后來到一處散發著馨香的花圃。
剛一靠近,就聽到有兩人正在哭求:“放過我吧!再不敢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家里還有老母還有妻兒在等我,求求你們!”
二人聲嘶力竭,充滿驚懼。
“兩個人被埋在花圃里,只有腦袋在外面。”
二哥周顯在旁小聲跟周衍說著。
這是要活埋?
周衍心下猜測。
下一刻。
沙沙沙~
嘶嘶嘶~
周衍耳朵好使,他嗅著花香,聽著慘叫求饒,忽的聽到一陣磨簌跟嘶鳴的聲音,似乎是——
“干!”
“蛇!”
“好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