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孫固一臉的剛強倔強:“戰端易起,禍患難休!環州狄詠,去年秋后興兵之時,便當預料到夏人今日的報復!”
孫固是趙頊蕃邸的老人了,趙頊還是穎王的時候,孫固就是他的侍講,后來做了皇太子,又是侍讀,幼年以立志聞名,九歲讀《論語》,就曾曰:“吾能行此。”
入仕之后,站的是頑固保守派的隊,但是不管是保守派還是改革派,對他的人品都是欽佩的,所謂“宅心誠粹,不喜矯亢,與人居久而益信。故更歷夷險,而不為人所疾害。”
屬于“人不忍欺”的品種。
因此他跟趙頊說話,比較隨便,也敢于放言切諫。
趙頊說道:“當年種諤取綏州,孫翁便勸我以先事以戒,對我說待遠人宜示之信,無名舉兵,非計之得。又告訴我兵者乃兇器也,動不可妄,妄動將有悔。”
“然如今西夏亂象已呈,前日苗授回奏,說禹藏花麻所言大體屬實,夏主已然被太后囚禁,此正是進取良機,先祖之志,豈可或忘?”
孫固說道:“苗授之言,尚在兩可之間,西夏有亂,無人得見,也無從證明。”
“然而洪德、廣恩兩砦,先后失守,環州危在旦夕,大宋有傾城覆將之禍,這卻已經是實實在在已經在發生的災難。”
“陛下,如若西軍有備,有豈能有此失?既然有此失,那就說明我們還沒有做足準備,防守尚且不足,卻又何談進取?”
“還有,高遵裕他乃是環慶守臣,如今到底在哪里?口口聲聲為國家調制精銳,敵軍大犯,到現在未有奏聞,臣參劾其失職之罪。”
趙頊裝傻:“樞相,現在是說解決辦法的時候,就算你剛剛說的那些有道理,是不是也得先急而后緩?將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孫固怒道:“臣恐不先議緩,急事將接踵而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趙頊很無奈:“那以樞相之見如何?”
孫固說道:“如今之計,當堅守環州,命陜西路范純粹、永興軍路李稷遣將相救,然后派遣使臣入夏,候測虛實,待其歸返,方可示秉常之書于天下,遣王師征討之!”
趙頊忍不住笑了:“樞相當真是老誠人,須知兵事詭道也,設若蘇明潤在此,必不贊同此說。”
孫固急得臉都紅了:“陛下你還笑得出來?臣固然深知干能不若蘇油,屢次推薦他代馮京之位,結果陛下雖然去了馮京,卻命臣相繼。”
“當年包拯彈劾張方平去職,自己卻繼而任之,為歐陽文忠所譏,陛下……陛下這是陷臣于不義!”
說完取下幞頭:“臣今日再請外放,陛下如一定要西進的話,請命蘇油為樞相,臣惟幸陛下得人,絕無怨尤!”
“哎喲!孫公這是干什么?”門口響起一個聲音:“陛下,孫公乃潛邸之臣,陛下要多念孫公淳德,曲意優容,怎么能逼他摘下幞頭呢?”
趙頊就跟見到救星一般,站起身來說道:“涪國公可算是來了,你與孫公商議環州戰局,議定之后再報與我知曉,我這里還有他事……”
孫固一把拉住趙頊的袖子:“陛下不能走,什么事還能大過敵國入侵?”
趙頊也不好跟老頭拉扯,只好說道:“好好,那孫翁你先放手,我不走行了吧?”
蘇油從皮包里翻出一疊文書和地圖:“孫公,陛下,這只是夏人的小襲擾而已,無關大局,盡管放心。”
這下趙頊真不走了:“夏人來勢洶洶,連奪兩寨,狄詠折損了五百精騎,涪國公何出此言?”
蘇油說道:“臣剛剛在軍機處整理了奏章文案,狄詠的奏報里,并沒有請求援兵之意,說明他對守住環州,還是很有把握的。”
孫固卻不認同:“邊將怕朝廷追究,往往恃強狠傲,當年任福還不是以為李元昊易與?”
嘿這老頭說話可真不忌諱,蘇油只好說道:“當然情報不僅僅只有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