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已經快記不起的聲音。
忘川河前彼岸花,大喜不若大悲,銘記不如忘記。
莊徹彎下腰,拾起扇子。
終于還是被彼岸人留在了忘川河的這邊,既無大喜,也無大悲。
穩婆到來時山腰上的小媳婦剛剛生下她的女兒,她接手過去處理后面的事,明荃便出來恭喜漢子。漢子雖然懊惱沒得個兒子,但也慶幸沒失了媳婦,所以還是高興的,千恩萬謝。
明荃仔仔細細洗凈身上血氣,去包袱中拿了件干凈衫子換了,方才去尋那莊徹。
離馬車不遠的路邊有一片欒樹林,此時枝頭開滿,鵝黃輕碧轉燈紗,甚是好看。
明荃覺得書生應該是愛看這景的,便往那里尋去。
書生果然在樹下靠著午睡,米粒般的欒樹花落了滿衫,如披了一身黃金甲。
似是聽見尋來的腳步聲,書生張開眼,眼中是深黑不見底的瞳。
明荃帶著和熙的笑走過來,在莊徹面前蹲下,拉過他空著的那只手,在手心里放下一個染成紅皮的雞蛋。
“女孩,”她笑容溫暖,“母女平安。”
莊徹抬手看了看手中的紅蛋,“我不知道你竟是連穩婆也當得。”
“這個,倒不是我想要的本事。”明荃撇撇嘴,索性往莊徹身邊坐下,伸了個懶腰,她是真的有些累了。“你得知道,東宮佳麗三千,太子在女色一途上也算不得檢點,少不得珠胎暗結。”
“東宮妃嬪產子難道不是太醫之事?”
“若是能生得下來那當然是太醫的事,可是接二連三出生即死,太子自然就生了疑心。”明荃苦笑,“他心疼自己的骨血,便數次托我入產室看護。”
“可查出結果?”
明荃輕笑一聲,不答。
世人皆知前太子僅有正妃所出的一嫡子。
“看護三回,次次難產,回回一尸兩命,太子的骨血沒守到,怎么幫人生孩子倒是看也看會了。”
明荃抬起手,透過手指望天。
手指洗得很干凈,沒有一點血的痕跡,展開去象飛往高天的白鳥。指縫間看見枝頭黃花成串,花飛不去,她人也飛不去。
一只紅雞蛋放進了她的手中。
“至少這次,都沒死。”莊徹說。
明荃楞了楞,隨既笑了,她將紅蛋從右手倒到左手,又倒回右手,把玩了一下。
“生孩子對女人而言是鬼門關,死掉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她平淡地說,“生前已享世間大多數女子無處消受之福,死在這事上應是福命到頭。我倒也憐惜她們不起來,橫豎這檔子事與我無關。”
莊徹望著她,從她臉上只看到平和。
然而這平和臉色在聽到莊徹說出的三個字后有一瞬間煞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