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烽火臺而下就到白虎山,山上有阿衣族白虎神雕像,白虎山上的深溝叫臥虎溝,溝上橫跨一座軟索鐵橋,橋下流水淙淙,橋上白悠悠。
他二人避開守衛,一前一后從這無人后山鐵橋上過去,一時無甚話說。
臥虎溝僻靜處的泉水溪上有幾處房舍,端的是漢地京中式樣,中間一處小樓,上面掛了“靜心”二字。
土司城內體面的居所只剩了這一處,又似主人親近漢地,想來是娥妹母子的住處了。他二人走近,卻不聞人聲,偌大地方,仿佛空屋。
明荃說:“這一路走來,平靜太過了。”
莊徹心里想著事,不提防她突然開口,思緒收回來,隨口應道:“娥妹手下并不弱,防備總是有的。”
靜心樓外面看去并無什么奇特之處,此時門窗緊閉,檐上鐵馬被谷中輕風吹得叮咚作響。
明荃不作聲,圍著房舍慢慢走過一圈,一邊用手指輕輕推拉每扇窗戶。
若是住家之所,為了方便透氣打開的緣故,一般多窗的房舍常有那么一處不緊閂,果然,有扇朝東的窗戶一拉就露條縫出來。
他們從這虛掩的窗戶跳入,莊徹隨手把窗關上,二人這才仔細打量屋里的情況。
靜心樓樓高三層,一層是會客所用,擺了桌椅屏風,二樓想是讀書教習之用,文房四寶書架齊全,三樓則明顯是身份尊崇的主人居所,按理說這般家境,主人不在屋中也有奴仆走動,但這處不光樓里無人,連樓前樓后也無有守衛。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明荃抱臂在屋中走一圈,喃喃道,“太干凈了,沒人氣。”
有一個五歲小男孩的住所中,除了干干凈凈放在房中桌上的幾個木玩具外沒有任何熊孩子的痕跡,這也太不尋常。
“你對機關術了解多少?”她問莊徹。
“不多,不過基本夠用。”莊徹回答。
惡人谷主不一定對各種精妙機關研究深厚,然而要守住一方鎮鬼的地盤,全谷重重機關的設置,不管是用于困人還是殺人的,卻一定是了如指掌。
自進了樓后,莊徹便出神地東瞅瞅西摸摸,顯然是覺出了一些什么。
明荃是皇家暗衛出身,機關術這類江湖技藝雖學過卻不曾上心,自覺此時不夠用,索性也不操心,就跟在莊徹身后,且看他能破出些什么花巧來。
關了窗的樓里有些悶,莊徹心不在焉地搖著扇子,時不時揉揉被明荃窩心腳踹過后隱隱作疼的胸口,對于身后這個剛剛犯過羅剎癮的女人生出些無奈之感。
她少有真正流露感情的時候,莊徹甚至懷疑在剛剛那一腳踹出之前,他就從未見過她的真面目。
這一腳很痛,他可以肯定雖然最后關頭收住了勁,但踢出去的那一瞬間,明荃的眼中的確閃過了殺意。
她與他一路相處十分和諧,便是拋去男女之間有意無意的互相撩撥,看上去做朋友都算很投緣的那種。
但在她真正感受到自己的隱密角落將被觸及時,仍是毫不猶豫地對他起了殺心。
莊徹對此倒并無不適,惡人谷主并不喜歡隱密的對手,一個能窺到真面目的殺手遠比算計后的朋友來得安全,他所無奈的,是這只燕子實在過于處事圓融,她不計面子,不扮矜持,不過轉身之間便主動找他來說話,混不似一般女子任性之后多少來點掩飾,直接就當無事發生。
谷主以往打過交道的勢均力敵的對手中,這只作而不矯的燕子實在算是獨一個。
莊徹拿靴子去踢一樓桌角下的機關,心里想:好歹把這貨的假面掰出條縫,后面還要努力些。
屏風后的地板發出輕微的響聲,露出一個一人出入的洞口。
“感覺象是個陷井呢。”明荃說。
“但誰要抓我們呢?”莊徹問。
“我們在此并無仇家。”
“所以被抓也沒什么。”
“下不下去?”
“下。”
仔細想想,他們不過是偷溜進來玩耍的客人,這陷井對他們沒什么意義。
然而,若非這微醉的二人不是當時頭腦發熱,其實也不難發現自己沖著別人另有目的設下的陷井而去的行為有多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