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市有九,各方二百六十六步。
西有橫門貫通東、西兩市。
馬淵少時在長安當過差,有點路子,他與陸青衣合計一出,在進城前先將鹿燃歌和蘇琴藏在了巾箱里。
馬車夫恰好在剛離開合肥時找機會逃了跑,馬淵將計就計,自己坐上了馬車外,賣了一匹普通馬,把黑風給拴在了馬車前。
“馬將軍,您這是回到長安預卷土重來了?”長安橫門的守衛頭領笑嘻嘻地攔住了馬車,朝馬淵身后張望了許久。
馬淵大笑:“何衛尉這是哪來的話,馬淵早就自免官職了。”
身穿重甲的何衛尉挑起右眉:“哦?那此次馬將軍是回長安發財來了?通行令可有?”
馬淵滿臉堆笑,正愁通行令何來,車廂里的陸青衣倒是說了話:“馬管家。”
只見陸青衣從車簾里遞出來了一只錦盒,馬淵接了去,轉頭又向那何衛尉賠笑,他跳下了馬車,將何衛尉拉到了一邊的城墻角:“何兄,揚州上好的胭脂,嫂子定喜歡。”
說完,便把錦盒塞進了何衛尉懷里,見他仍在猶豫,馬淵慚愧笑道:“自從幾年前辭官離了長安,我才發現自己除了打仗啥也不會,只有這陸公子愿意給我口飯吃,如今陸公子中了劇毒…來長安求醫,何兄你行個方便。”
這時,馬車內傳來了陣陣咳嗽聲,何衛尉一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只,從車內伸出來的爬滿紫色血絲的手,又念在往日在軍營時馬淵十分照顧自己,便松了口:“行。”
馬淵回到了車上,何衛尉將胭脂揣進了袖子里,朝部下揮了揮手:“是白賢王的遠親,放行。”
馬淵一邊賠著笑,一邊馭著馬車進了城,陸青衣將窗簾撩起了個縫,看到了城墻上貼著的通緝令上,畫著鹿燃歌的像。
他轉過身,撕下了外衣的一片衣角,待馬車完全進入長安城內后,他才將鹿燃歌從巾箱里喚了出來,給她系上了青紗,蒙住了下半張臉。
一旁,蘇琴在姚樂兒的幫助下從巾箱里坐起了身,她看著陸青衣那條用顏料畫的極度夸張的胳膊,忍不住笑了出來。
“阿姊,什么事這么高興?”鹿燃歌好奇道。
蘇琴捂嘴笑,她掀開了窗簾,窗外重樓層疊,花天錦地,市列攤坊井然有序,她覺得,她冒著生命危險跟著陸青衣來到這個世界里,來對了,起碼她親眼見到了千年前的古長安。
在長安,陸青衣打算以商人身份自居,便叫馬淵馭車去了長安城內的蠻夷邸——長安專供外國使者和商人食宿的地方。
鹿燃歌頂著一張帶點西域血統的面孔,住進那里好隱瞞身份,再加上姚樂兒這個西域女子招搖過市有些打眼,安置在那里剛好。
分配好了房間,蘇琴便將陸青衣約到了后院談話:“為何進城前支走了家中護衛?”
“去涼州打探。”
“為何打探?長安都進來了,還能怕那涼州?莫不是你又要耍奸?”
陸青衣面無表情:“我們在這里留宿八到十日,便能等到家丁來報了。”
“我問你這個你回答那個?”
陸青衣淡淡地盯著焦灼的蘇琴:“你若想活命找到苗隕西,就按照我說的做。”
蘇琴呆怔在原地,立刻閉了嘴。
蠻夷邸里什么人都有,一樓的酒舍里更是鬧哄哄的,鹿燃歌本想出來找陸青衣,卻被吵鬧聲吸引了去。
她見著廳堂里桌子旁一個個暢飲的各族使者和商人,感到極不自在,剛想轉身回到里院去,就透過大門看到街對面被鐵鏈鎖著的人兒。
她好奇地穿過人聲鼎沸的蠻夷酒舍,過了馳道,朝那人走去。
“你…一人在這?”鹿燃歌站在他面前,他蓬頭垢面地,穿著白衣衫,令她想到了盲人村那個驚悚的夜晚。
只見他微微抬起頭,亂發中深邃眼窩中眸光溫良:“你是休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