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說她一直防范著我們這些權勢滔天的臣子,我們又哪天不是擔驚受怕,生怕哪一天一閉眼,第二日已經是家破人亡,身首異處。”
蘇丞相說到這兒,眼中居然閃爍著一些晶瑩,似乎真的回憶起那段最輝煌也最害怕的時期,她是動了真感情的。
“那一天,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先皇半夜連夜宣我入宮進見,我那時還以為是一場鴻門宴,只怕自己不能活著走出皇宮了……”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先皇只是將一張羊皮紙遞給了我,對,就是如今眼前的這張。上面已經先一步蓋上了她的印鑒,而另一處空白處,她說是留給我的。”
“我戰戰兢兢地將上面的內容從頭讀到尾,心里居然最先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種絕望的悲涼,先皇為了將韓家的注輿圖拿到,居然想要對韓將軍下手了。”
“你可以不簽,”女帝冷冷道:“可是你別忘了,有韓將軍在朝一日,你就一日被被她壓制著,永遠不得翻身。”
“其實我原本最近和韓將軍鬧了些不愉快,關系的確有些緊張,可我卻沒有害死她一家人的心。我知道她有一個弟弟,已經嫁到了顧家,生下一個男孩,那孩子和舒兒年紀幾乎一般大……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可是你還是下手了,不是嗎?”臨思言看著她那一副于心不忍,極度懺悔的模樣,出言諷刺道。
蘇丞相笑了,只是笑得比哭還難看,她擦了擦自己已經不太清澈的眼睛,顫抖著開口道:“陛下,若是您在那樣的環境里,您也會像我這樣做的。”
“這明顯就是先帝赤裸裸的暗示了,若是我不從,被滅族的就不是韓家,而是我蘇家了。反正先皇的本意就是要拔除掉一顆眼中釘,這個人是誰,她一點都不在意。只不過韓家因為身懷注輿圖這塊璧,先替我擋了一劫罷了。”
“我沒有拒絕的余地,所以我知道,哪怕在那處簽下我的名字,蓋上我的印綬的結果,是默認和先皇結盟,一起殺死我曾經的好友,我還是那么做了。只是因為我那點可憐的自私,我不能死,我要活著。”
那一夜,是蘇丞相整個人被撕裂重生的一晚。她自那一刻起才明白,如果自己手上沒有握住足夠的權利,足以保護自己和整個家族,那么蘇家很可能就是下一個韓家。
回到蘇家以后,她一改平日里對唯一嫡長子的寬和疼愛的態度,對他以皇后的禮儀要求開始了培養,舒兒,你不要怪母親,只有努力往上爬,我們才能在這殘酷的皇城里面活下來。
可是逐漸,她發現自己對舒兒越來越沒有了以前的那種耐心和呵護了,眼中只剩下了時時刻刻地想著,怎么才能將舒兒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所以,蘇丞相之后明里暗里地爭權奪利,惹起女帝進一步的忌憚,只能說是種什么因得什么果了,怨不得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