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重水一直都不是心狠的人,就連下定決心要遠離慕稚兒,都只因他罕見的淚水有了軟化的跡象。
天未亮,離得有些遠了,耳邊只有惱人的蟲鳴,以及少年的啜泣。
虞重水嘴唇翕動,欲言又止,最終在心底化作一聲長嘆。
罷了,放縱這一回吧。
她轉身,正欲扶住慕稚兒的肩膀,勸解他不要再哭,就見一女孩面上帶傷地跑來,眼里欣喜羞澀之色難掩。
“慕哥哥,你怎么自己走開了?”那女孩眼里沒了旁人,兀自地圍繞著慕稚兒喋喋不休。
像一只花蝴蝶。
虞重水看著年紀相仿的二人,自然注意到了慕稚兒冰冷的面色,陌生到令她有些恍惚。
所以說,這才是稚兒的真實模樣嗎?
*
“柳皎,你很吵。”慕稚兒見虞重水沉默地站在一邊,沒有要離開的跡象,心里是又喜又怕,趕忙揮開了纏著自己的柳皎。
小姑娘不滿地撅起嘴,視線掃過虞重水,才后知后覺道:“啊!你是救我們的仙人!”說罷恭恭敬敬地作揖,復抬起頭好奇地打量她。
虞重水對純粹的人沒有抵抗力,她微凝的面部也適當地露出了些許笑意,對柳皎頷首。
慕稚兒眼睛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拽住虞重水的衣擺,放輕了聲音祈求:“姐姐你和我一塊走好不好?”
見虞重水沒有反應,他對柳皎使了個眼色,后者雖有寫吃味,但也聽話地拽起女子另一邊袖子,軟聲嗔著。
“仙人,您就隨我們過去吧,我們還要謝謝您呢。”
這副模樣倒讓虞重水回憶起凡人界姐弟撒嬌的場景,不由地應道:“好。”
原來慕稚兒出門是為了接任務,竟也是沖著那百日花去的。
他加入了探索隊,對方為了探索萬巒山的深處,集合了八位修仙者,下至練氣,上至金丹,此刻都匯集在洞穴里。
虞重水斜靠在墻壁上,冰涼刺骨的寒氣讓她的思維有些回轉,她閉上了眼。
頭側貼上一塊溫熱的皮膚,有手掌托起她的頭顱,將墻壁與她的肌膚隔絕開來,一時掌心的溫熱粗糙透過薄薄的血肉傳遞過來。
慕稚兒側臉盯著半寐的女子,心口的酸澀和歡喜漫漲,像藤蔓纏繞住他的心臟,無法呼吸。
兩人一時無言。
就在虞重水以為他要這么看到天亮時,慕稚兒開口了,聲音有些顫抖。
“姐姐,是要拋棄我了嗎?”
他身影瑟縮,抽了枝的個子蜷縮在角落里多少有點可憐。
“不要不理我......”
他的聲音很輕,像隨時都能被擊碎的脆弱。
久久未聽到女子的回答,他眼底的光一寸寸熄滅下去,緊握的拳頭松了,反倒是眼淚禁不住地流淌。
過了許久,虞重水睜眼,對上他執著的視線,片刻后目光偏移向他帶血的外袍。
什么是正確的呢,她此刻又不確定了。
如果追求大道讓人這么痛苦,真的有必要堅持下去嗎?
慕稚兒看不透女子的視線,她的目光迷離又深邃,像一汪瑩瑩湖水,古波不驚卻暗藏深意。
“別哭了。”她抬手抹去慕稚兒的淚,不甚憐惜地搓了搓他的面頰:“以后不許哭了。”
慕稚兒趁機攥住她的手,如過去一般蹭了蹭,眸子里帶著失而復得的喜悅和驚懼,抓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