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百的居民徹底安靜下來,以一種虔誠得近乎熾熱的目光注視著一行僧人,錯雜的呼吸在此刻顯得格外刺耳。
阿淼只是稍微動彈一下,就惹來身邊人的怒視,仿佛在指責她的荒唐,那病態的表情著實駭人,他盯著阿淼,直到她轉過頭,學著眾人迎接高僧才算罷休。
真可怕。
阿淼慢慢地呼出一口氣,現在是動也不能動,更別提找人了。
千百年來的宣傳和美化,已經讓這只來自天竺的行僧成了近乎神的存在。十年難得一見的凈蓮大師更是讓周遭的百姓頂禮膜拜,容不得一絲褻瀆。
裝飾精美的駱駝噠噠而過,人群的簇擁下,阿淼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端坐帷帳之中的凈蓮。
四方的紗簾遮蓋了他的容貌,只能隱約瞧見挺拔的身姿,手中的念珠垂落。他任由信徒們強烈的目光打量,自巋然不動。
行至身側,眾人紛紛自發地跪了下去,俯首貼在地面,安靜地等待凈蓮走過。
阿淼的慢半拍顯得極其不合群,她還沉浸在觀察行僧,等察覺到異樣,她已經突兀地立在人群里了。
她趕快彎下身,模仿別人低頭沉思,耳朵卻在時刻注意周圍的動向。
她聽到“叮當”一聲,有誰敲擊金屬發出空幽的聲音,正前方的行僧停了下來。
阿淼無奈地細數地面上爬過的螞蟻,忍住抬頭深究的欲望,耐心地等待著。可左等右等,還是沒聽到動靜,她悄悄地覷了高座上一眼。
帷幕遮擋下,他依舊未動分毫,只是一只瘦削的掛著佛珠的手挑開了紗簾,和下面不規矩的阿淼對上了視線。
躲也來不及了,阿淼看到了他異樣的雙眼,一只金色一只赤紅色,蒼白的臉上是寂寥冷漠。
他只是淡漠地抬眼,像風一般掠過眾人,最終定格在神色詫異的阿淼身上。阿淼此刻呆住了,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只赤紅色的眼,腦海中一片空白。
叮當——
凈蓮放下帷幕,行僧活了起來,阿淼的目光順著漸行漸遠的行僧而去,耳邊是丁零當啷的駝鈴,鐵杵敲擊地面的嗡鳴以及整齊到極致的腳步聲。
直到再也看不見。
*
她伏在地上揉了揉自己干澀的眼,心道奇怪,為什么看到那只金色的眼睛,會產生一種不自覺的親近。可若是想仔細觀察,就雙目流淚刺痛。
“阿淼,眼睛不舒服嗎?”熟悉的嗓音從身側響起,阿淼趕忙放下胳膊,打量完好無損的王箐。
“你剛才去哪了?”阿淼問道。
王箐詫異地盯著她:“你怎么了,我一直在你身邊呀。”說著便拉著阿淼往前擠:“快快,凈蓮大師要來了。”
怪異之事接踵而至,阿淼都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誰又是虛幻。她悄無聲息地甩開王箐的手,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劍,只有這樣才能給她一絲真實感。
熟悉的行僧,駱駝高座上是方才有一面之緣的凈蓮。不一樣的,是他從未因她而駐足,眾人也不因他而下跪。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她的一場空想,什么金色的眼,什么清脆的木魚,都是阿淼在高度緊張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