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像無邊的夢境,裹挾著名為沉溺的微風,席卷而來。所謂幻影,就是明知它是虛假的,也忍不住為之心魂蕩漾。
天地萬物消失不見,只留下無垠的天上水,平靜得蕩不起一絲波瀾,托起阿淼的身體,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溫和的水。
阿淼踩著輕盈的水面,隨著水波蕩漾著飄向遠方,恍惚間聽聞有人在吟唱,歌聲清亮綿長,如一縷霧氣,飄飄揚揚來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到了緯紗之后的凈蓮,雙目緊閉,神情安逸舒適,他像是遇到了老熟人一般同阿淼打招呼。
“終于見面了。”
說著便將手中的念珠遞給阿淼,微微一笑:“拿著吧,趕快回去。”
阿淼愣愣地看著離自己兩步遠的凈蓮,目光所及之處是蒼白無力的皮膚,和通身幾欲消散的清冷之感。
“我們認識嗎?”阿淼這么問,她著實疑惑于凈蓮相反的態度。
面前的人搖了搖頭說:“你不認識我,但是我以前認識你。”
這讓阿淼更加疑惑了,她驟然想起自己丟失的記憶,遂問道:“既然你認得我,那我以前叫什么?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
本該自然回答的凈蓮聽到這個問題嘆息,雙手合十感嘆:“恕我不能回答,時機到了自會有分曉,你耐心等待便是。”
阿淼本欲再追問,可凈蓮竟然如同霧氣一般寸寸散開,片刻間偌大的天地只剩她孤身一人。
她手中的念珠也沉了許多,仔細一看,這分明是一盞玉做的蓮燈,泛著溫柔的青色。
“阿淼,恭喜你啊。”
就在她發愣之際,王箐喜悅地攙住她的胳膊:“我就說你一定是整條街上最美麗的姑娘。”
阿淼抬起頭,周遭的路人都向她看來,露出或震驚或驚艷的目光。也許是有了凈蓮的點名,他們才注意到人群中竟藏著如此美貌的女子。
他們紛紛給二人開道,可目光久久停留在阿淼身上,讓她感官不適,悄悄地皺眉。
她領著王箐快步走出集市,詢問事情的原委,才知行僧等人一來,便停在阿淼面前,凈蓮更是親手將青蓮燈交付于她。
而阿淼的行為舉止,更像是大喜過后的愣怔,沒有一人察覺到不同。
“阿淼你比那些庸脂俗粉漂亮多了。”王箐有榮與焉地笑著,上上下下打量著阿淼的衣著,又有些不滿:“早知如此,我就該給你買更華麗的衣服,不能讓你被別人比下去。”
阿淼聽到哭笑不得,揉了揉對方的腦袋:“我并不在意外貌,又何來比不比這一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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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很快回了郭府,暫且不提,可那郭二小姐卻并未出席集會,而是趁著天色漸晚,驅使著馬車駛離了郭府。
郭凝晚神色匆匆,心里的不安和焦急讓她沒了昔日偽裝的好脾氣,即使是安靜地坐在馬車上,她也要向侍女發火。
“滾出去!”她煩躁地揮手驅趕彩屏,語氣不善:“讓車夫趕快點,要是遲了半刻鐘仔細你們的皮。”
手中的花面扇不停地扇來扇去,正如她一刻不停的心,滿是急色。
四周的風景逐漸偏僻,他們穿過稀疏的樹林,迎著夜色奔馳在無人的小徑上,只聽得到馬蹄聲噠噠而過。
遠處的山上不時傳來陣陣狼嚎,驚起滿林鳥雀四散逃竄,呼啦啦地動靜嚇得郭凝晚不由得發抖。
但想到再過一天一切都結束了,她躁動的情緒也勉強得到了控制。
馬車停在了露緣寺外,不等彩屏攙扶,郭凝晚率先跳了下來,取出懷中的包袱,領著二人快步上了長階。
天色已晚,露緣寺褪去了白日的莊嚴肅穆,反而因為微弱燈光的映襯顯得陰暗詭異,暗處的細微聲響竟也在幽森的林子里愈發明顯。
主仆三人并未走緊閉的大門,而是順著外圍的竹林繞了一圈,從半掩的小門處進入寺廟。
邪風穿過筆直參天的竹林,搖曳著枝干發出鬼哭一般的嚎叫,又簌簌地落了一地的葉子,被腳踩過軟塌塌地虛浮著。
彩屏走在郭凝晚身后,被風吹過的脖頸處發涼,她正欲縮縮脖子,卻感覺有什么東西拂過她的皮膚,嚇得她邊跳腳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