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翠將斗篷取下,拍了拍上面沾著的雪水,問:“小姐,那個書生似乎對您有意思。”
方郵捏起一塊芙蓉糕,咬了一口,然后幸福地瞇起了眼睛:“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畫翠幫她松了發髻,道:“再過一年,姑娘您就及笄了,您就不擔心自己的婚事嗎?”
方郵想了想,搖頭:“多說無益,多想也無意,還不如順其自然。”
畫翠不明所以,但她越來越覺得小姐古古怪怪、難以捉摸了。
小姐從小就表現出了極大的經商才能,甚至比大少爺更甚一籌。老爺見她對管賬這么有興趣,索性放松了些,讓她自己去做。
可是即使小姐做到了如同老爺那樣的地位,她終究是要嫁人的,這一切都會成為徒勞。
見畫翠似乎鉆進了牛角尖,方郵也不打算多說什么。她抬了抬腿,示意畫翠服侍她入睡。
方郵躺在床上,透過簾帳看到畫翠的身影,張了張嘴,聲音幾不可聞。
“畫翠,你害怕嗎?”
畫翠問道:“害怕什么?”
這個問題把方郵問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是哪些沒有到來的宿命?還是這一個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親人?
方郵:“罷了,我魔怔了。”
畫翠眨眨眼,搖搖頭,然后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并合上了門。
小姐又在說胡話了。
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一絲煙火氣味,靜得讓她的呼吸聲無限放大。
方郵側過身,枕著自己的手臂,在黑暗里努力睜大眼睛。
她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只因為一次陰差陽錯,她穿到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身上。
她花了將近十年的時間,才將這個世界與她前世的一本小說對上了劇情。
小說叫《鋃鐺錯》,是一本披著宮斗升級外衣下的霸道總裁文。女主陳漢憑借著婉轉的歌喉,楚楚可憐的神態,將年邁昏庸的老皇帝迷得神魂顛倒;同時,又和邪魅俊朗的太子不清不楚。隨著劇情的展開,陳漢儀過五關斬六將,收服了身邊的一眾人等。最后太子登基,不顧大臣反對,娶了已為嬪位的陳漢儀,不久就將她立為皇后,執掌鳳印,寵冠六宮。
而方郵,在劇情里只是一個炮灰的存在,因為看不順眼陳漢儀,三番四次使絆子,但是手段極為低劣幼稚,被老皇帝厭煩,打入冷宮,自生自滅去了。
方郵剛得知這個消息時,腦袋都是蒙的。
她也不是害怕自己會變成小說中描述的樣子,反而對這個世界扭曲程度產生了懷疑。
原書中的方郵,是個胸無墨水還高傲自大的商賈之女,在家中自然是百般寵愛,但進了宮,商人女兒身份低微,她不得不求助父親,卻把慈父生生拖累致死。
方郵翻了個身,想起了自己記憶里的方克文,心中充滿了怪異感。
她本是應該學習琴棋書畫,做個閨中才女;但是方克文突發奇想讓她經商,誰來都勸不住。
因為這個,她免不少被方克文臭罵,那繁瑣枯燥的數字和簡陋落后的技術方法讓她頭疼不已,折磨得方郵叫苦不迭。
方郵嘆了口氣,閉上眼,靜靜地躺著。
很快屋內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
………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雪,今日終于放晴了。
方郵穿著紅色的襖,領子上是一圈兒兔毛,稱得小臉白凈可愛,雙眼秋波橫生,看著古靈精怪的。
“小姐!”畫翠端著食盒進來,跺了跺腳上的雪:“老爺叫你去主廳里呢,好像是有什么事。”
方郵抿了抿口口脂,用手指抹勻,滿意地點了點頭,自然地搭上畫翠的胳膊:“走吧,別讓父親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