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兒,你是不是還記得寶兒?”關氏踟躕問。
李弦一愣,李胤急忙給關氏使個眼色,將李弦拎去院子里,訓斥道:“小小年紀沒規沒矩!你不是會打拳嗎?打一套給爹看看!”
李弦當然注意到了爹娘臉上的變化,她不動聲色地記下“寶兒”這個名字。
這定是個孩子的名字。
她剛剛提了什么讓他們想起另一個孩子?還要藏著掖著?
寶兒?
是男孩吧?
誰家的呢?
親戚里有誰家的叫寶兒嗎?
還是說……
小李弦心里閃過無數紛雜的念頭,連昨日祖母評價關氏不好生養的那番話也在耳邊重新響起,可若是阿娘真的生過一個兒子,祖母怎會不知道呢?
而且上輩子她也從未聽說自己還有兄弟。
要是有兄弟,那順安帝駕崩之后,叛軍四起之時,李家在軍中的人脈只怕也輪不到她來承接了。
可雖然這樣想著,但那個念頭卻壓不住地往外跳。
小李弦心不在焉地打著拳,手卻下得越來越狠。
李胤很快就發現自家這四歲的祖宗雖然拳腳力氣有限,但拳腳路數很是像模像樣,李胤眼中不禁就亮起光芒,他彎下腰以掌接拳的同時,忍不住幫李弦糾正了幾個不到位的動作。
李弦上輩子早就習慣了與李胤切磋,當下發覺阿爹又開始中規中矩地糾正自己,心里不禁就別上一口氣,出拳也就更加刁鉆狠辣。
反正李胤占著身體上的絕對優勢,她就算再使勁也傷不著他,如此一想,又頻頻念及“李寶兒”這樣一個礙眼的名字的時候,小李弦心中有塊地方突然就綻開了漫天的酸澀、膈應,和莫名的怒火中燒。
這種感覺很陌生。
讓李弦很難受。
她想壓制,卻發現已如星火燎原一般勢不可擋。
就好像自己心上壓了座沉沉的高山,且這座山黑云繚繞,看不清,摸不透,更搬不開。
好氣。
李弦揍得更起勁了。
李弦打的這套拳法是上輩子李胤每日晨練時常打的,所以李胤夫妻看在眼中,雖感意外,卻并不奇怪。
都覺得許是這孩子調皮,見李胤晨練便偷學了。
見她學的有模有樣,心中還不免十分欣慰。
但到了夜里,關氏伺候小李弦洗漱睡下之后,夫妻二人坐在院子里說話,提及此事,李胤卻不大想讓李弦習武了。
“為什么?”
關氏給他腳上涂著膏藥,道:“你不是說女兒家不怕遇見講理的,就怕遇見不講理的,所以想讓弦兒跟著你習武,一來強身健體,二來吃不了虧,便不受委屈?”
李胤抽著煙,眉頭緊皺地點點頭,“弦兒習武確然很有天分,我這套拳她才看過幾次?竟全都記下了。見打我不過,還無師自通就知道變花招為殺招,且每一招之后都留有后手,若不是才四歲,只怕我今天也要吃點苦頭。”
“那為何不讓她學?你們李家祖上不是代代都出過女將的嗎?”
李胤苦笑一聲,磕了磕煙鍋,轉而卻問,“秦王有意與李家結親這事,岳丈怎么看?”
關氏手上一頓,道:“父親倒是什么都沒說。但我回娘家的那日,世子爺來向父親討教學問,王府的大管事也來了,走時與父親提起老王妃曾夸我的字漂亮,還說若是今后兩家走的親了,也能讓世子爺去向我請教,父親沒接他這話,只讓三弟來學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