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七歲的沈應難以逃過壽安堂里的審訊,沒有人拿他當孩子看過,包括他自己。
可他是個孩子氣的人,他不屑于去掩藏,也不知道如何去掩藏。
老太太問他的兩句話,他都承認了。
在馬車附近轉悠的人是他,往馬車里放東西的人同樣是他。
他還挺有骨氣的,甄玉盈假意為他說了兩句好話,結果遭到了他的白眼。
沈應口齒清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誦書念文。
老太太氣得攥緊了手中的佛珠,不發一言。若不是沈問心先行進到馬車里,再晚一些,被那野物沖撞了的人就是她了。
如此大逆不道,沈應的結局已經是可以預見的。
沈問心的臉上只有失望。
她的這種失望的表情,還是刺到了沈應的心。
不多時,沈東詞也被人請了過來。事情牽扯得太大,由不得他再去搪塞。
這是沈問心第一次見到沈東詞真人,她的師兄吳頌是丹青圣手,看了他的畫再來看人,便知她師兄筆下的人物栩栩如生,與真人無異。
沈東詞皮膚白皙,生得十分俊秀。光看容貌的話,絕想不到他已娶妻生子,年過三十。
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睡的緣故,他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沈問心見她這個便宜爹爹從進門到坐下,態度懶散,連跟老太太請安都是敷衍了事。
沈問心本就對他沒有好感,裝作一副膽怯的樣子,沈問心干脆垂下眼睫,避開了周圍人的審視。
矛頭重新對準了沈應,當著沈東詞的面,老太太讓他把自己犯下的事再復述一次。
沈應咬著艷紅的嘴唇,說不出話來。
他不說,老太太便讓秋月替他說。一五一十,不錯漏任何一個細節。
秋月聲如清泉,語調較之平常說話要拔高了些,以確保在場的人都能聽到。特別是沈東詞,他懶散的靠在玫瑰交椅上,都快要睡著了。
事情說起來,不過三言兩語的事。沈應因為不喜歡沈問心,所以在馬車的坐墊下放了肥長的地龍。
地龍喜歡藏身于濕潤潮濕的泥土之中,是野釣的絕佳餌料。在洛水之畔,地龍并不難找。
沈應將地龍藏在馬車靠門的位置,那地方肯定不會是老太太坐的。若是沈問心運氣不好,隔著軟墊正巧坐在上頭。那她就著了沈應的道,要被惡心一番了。
孩子心性,只圖一時痛快。卻不知,地龍這種帶著腥氣的東西最容易招蛇引蟲。他的一個惡作劇,險些將他的阿姊害死。
聽完,沈東詞微微皺起眉頭,有些惱怒。
他先是順著秋月的話音看了沈問心一眼,只見長女低眉垂目的,一副拘束怯懦的模樣。
記憶中,溫伽雖然溫柔體貼,但不失機敏。沈問心的性情不像他,也不像溫伽。
只一眼,她就失了沈東詞的歡心。
沈應跪在下首,無可辯駁。甄玉盈這一計,讓沈應背上了難以洗清的惡名。她心中痛快,面上卻要極力忍耐著,生怕露出馬腳。
這件事,往小了說,是性格頑劣。往大了說,則是不孝。
性格頑劣尚有得救,大不了罰跪祠堂,抄寫家規。若是不孝,就只能作為棄子,被送到莊子上任其自生自滅了。
沈東詞若是想保他,只怕自己也要被牽扯進去。
老太太恨他入骨,若非老侯爺一力保他,只怕早就被趕出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