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身邊軍營中傳出來的亢奮吶喊聲,報效國家,死而后已的口號,望著那在大江堤壩上一往無前,運輸沙袋的地方軍將士們。
耳邊那一聲聲地方軍的口號,沒有人知道,這場災難會死多少人,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不是都能活著離開這里。
受了傷的將士被替換下來,不計其數的地方軍前仆后繼的沖了上去,那一聲聲痛苦的哀嚎,絕無僅有的強烈斗志。哪怕是受了傷,還在喊著救人。
狗蛋垂頭喪氣的將手中的石頭丟了出去。
站起身來,一臉哀愁的看著江河。
“我陳狗蛋對不起所有人,都已經這樣了,我還活著做什么。”狗蛋哀嘆一聲,他雖然沒有當過兵,沒有吃過皇糧,也沒有經歷過軍隊的思想教育洗禮。
但他還有一顆淳樸的心。
狗蛋就生長在徽州的那個小村子里,當年趕上鄉紳地主被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地方權力真空,朝廷以鎮衛制度,統籌地方村莊。
狗蛋也是那個時候,成為了村子中的刑捕人員,雖然他還只是一個沒有什么權力,甚至準確的說,他只是鎮衙門衛衙門在村子里的一個臨時工罷了。
原本他以為自己可以安安穩穩的過著小日子,吃喝不愁,衣食無憂的就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
本就是一個升斗小民,他對于權勢的追求,遠遠比不得那些書生秀才們更強烈。
陳狗蛋心中篤定,邁著艱難的步子,他雖然被救了出來,但因為水流踹急,傷了右腿。
這時,一名穿著淡青色衣袍的女子,頭戴斗笠冒著大雨喊道:“那個,你干嘛去,你受傷了,趕緊回來!”
陳狗蛋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但他并沒有回頭,他已經將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今天,他要死在養育自己的江河里。
或許這樣,真的就不會有其他事情了,不會有煩惱,不會有愧疚,也不會不安。
武凝雨還要上前去追,突然出現的泥濘手掌抓住了武凝雨的手腕道:“別去了,這個人救不回來了。”
“是不是,是不是還會死好多好多人!”武凝雨看見朱允熥,瞬間哭了出來。
怎么會下這么大的雨,怎么會這樣。
壓抑在心中多日的情緒,似乎在見到朱允熥的那一刻,完全爆發了出來。
朱允熥道:“別哭了,別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過去的。”抱緊了武凝雨,朱允熥眼角泛著淚光,死多少人,才能讓這洪水退去,他也不知道。
但可以想象,整個徽州布政司都被淹的差不多了,南京這個樣子,怕是整個江南的經濟都要出現巨大的變故。
乃至,今年剛剛播種的水稻,糧食,都會付諸東流。
這時,楊榮走了過來道:“殿下,外邊雨大,免得風寒還是先回去吧。”
朱允熥感覺懷里的武凝雨似乎要掙扎開,回頭看了一眼楊榮道:“楊閣老,祖師爺調的糧食怎么還不到,再這樣下去,就要餓殍遍地了。”
楊榮嘆息一聲,無奈道:“殿下已經從遼東盡可能的調集糧食了,但北方的糧食有限,去歲只存留了今年的民用糧,沒成想江南竟會下如此大的雨。”
“朝廷的賑災糧,最快也要三天之后才能到達。”楊榮無奈的看著朱允熥,缺糧,現在已經非常缺了。
不單單是這些受災的百姓,便是在前線搶險救災的十余萬地方軍,他們如果吃不飽,哪里有力量去救人,去抵擋洪水的侵襲
朱允熥道:“本王不適合在這里,楊閣老務必要保證,能多救一戶,多救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