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奇撐起身子站起來到欄桿前面,細細瞧了瞧崔堯,未曾受過虐待的樣子,終于也算放心了一點。
“你們聊吧,一炷香之后我再來。”帶崔堯進來的獄卒開了牢門的鎖便走了。
崔堯盯著獄卒開了門后趕緊沒等得及門大開,就從門縫里面擠了進去。
崔奇知道時間緊迫,先是概括性地告知了崔堯他的事情,包括田家諸家的情況,以及他做的錯事,他從來沒讓兒子接觸過這些,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看著兒子才十六歲還顯得很稚嫩的臉龐,聽了自己的話還是一臉茫然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崔奇嘆了一口氣,“堯兒,為父怕是不能再護你周全了...”
他中年喪妻,只有這么個兒子,從小對他管教太過嚴厲,結果教出個軟軟弱弱的性子來。
“父親,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呢...”崔堯還是不敢相信,忍不住落下淚來。
崔奇嘆了一口氣,沒有如往常那樣指責兒子如同女子一般,遇事只會垂淚。
“堯兒,這一切都只是成王敗寇。為父最后要告誡你的只有一件事,好好活著。還有,離了那個青樓女子吧,她是諸家的人...”
崔奇在知道自己的毒藥并沒有起效的時候,就開始回想原因,他不算蠢,只是之前被利益蒙蔽了雙眼,現在細細想來其實已經猜到原因。
再加上諸歡最后說的那句話,他才終于承認是崔堯動的手腳。
崔奇是這個世界上面最了解崔堯的人,崔堯自己斷是不會察覺到崔奇的謀劃的,就算察覺了也沒有膽子來干涉他。
但確實是崔堯將自己的毒藥偷梁換柱了,想來想去,也只能是那個麗娘搗的鬼了。畢竟崔堯除了聽自己的話也就是麗娘了。
崔奇無奈地搖搖頭,崔堯從小軟弱一點兒也不像他,倒是這癡情的樣子像極了他。
崔堯震驚地抬起頭望著蒼老了許多的父親,沒有說話,聽完了父親給他上的最后一課。
獄卒來催著崔堯走的時候,崔堯原本停止流淚的眼睛瞬間通紅,看著父親不愿離去。
崔奇摸了摸兒子的頭,這是最后一次了,可惜他看不到崔堯結婚生子了。“走吧,記得要好好活著,把為父的事情都忘了吧。”
從牢獄探望完出來天已經黑了,聽完父親遺言的崔堯渾渾噩噩,望著天空,只覺看不清任何東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而從下午就開始陰沉的天終于下起雨來,秋天的雨帶著涼意連綿成絲。
街上零星的行人匆匆忙忙,跑著回家。只有崔堯慢吞吞地走著,雨大得他都瞧不見回家的路。
不對,他已經沒有家了。
麗娘在二樓窗邊坐著,手里摸著崔堯送她的玉鐲,嬌艷的臉龐沒了平日迎來送往的笑容,竟然顯得有些憔悴。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麗娘坐在窗邊,秋雨很涼,雨絲飄進來打濕了她的左臂,她卻沒有關窗躲雨的意思。
她知道崔堯這一去再回來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截然不同了,去之前是郎情妾意,回來就是殺父仇人了。
在得知田家給了崔奇那份毒藥之后,麗娘就把崔奇的刺殺計劃告知了崔堯,說是她不小心聽來找崔堯的老管家說的。
崔堯當時震驚又難以置信,但是他是相信麗娘的,麗娘說這個謊沒有意義。
麗娘說如果直言,崔奇定是不會聽的,把藥弄走也可能換了另外一種藥回來,不如偷梁換柱換成無毒的藥丸,這樣也不至于讓崔奇犯下殺人的罪過,崔堯一時之間想不到更好的處理辦法,就答應了。
崔堯在外面晃了很久,他不知道該去哪兒,最后回過神來已經是在買給麗娘的小宅子門口了。
門口的老仆看見他回來了,忙撐著傘出來接他,嘴里還念叨著這是去了哪兒,怎么淋得渾身都濕透了。
麗娘聽到門外的動靜,瞧見恍恍惚惚的崔堯,身上衣服還滴著水,習慣性站起來要幫忙更衣,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要邁出去的腳步,出口吩咐老仆先下去吧。
老仆應了聲是之后便下樓了,屋里只留下了崔堯和麗娘兩人。
長久的沉默之后,麗娘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就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