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餐盤中的菜肴,挨樣的取出來一點,盛在一個碗里,端著來到了灶臺邊兒,擺在了那張新刷不久的灶臺爺的面前,雙手合十,輕輕的拜了一下。
嘴中小聲嘟囔著:“分到我這么窮的人家,真是難為你了,往年爹娘送你的雞鴨,怕是近兩年吃不到了。”
“所以你要多保佑保佑我啊,讓我早早的立起來,讓你再次吃的滿嘴流油!”
說完,邵滿囤就摸摸餓得有些凹癟的肚子,轉身就返回到了主屋的飯桌上。
這一晚,軟綿好吃還不拉嗓子的蓮子餑餑,他吃了三個,配上一碗熱乎乎的雞蛋啰唆白疙瘩湯,就連夜里守歲的冷清也驅了三分。
靠著窗戶的邵滿囤,是被村中難得的千數響的爆竹給驚醒的。
他靠在那有些粗糙模模糊糊的窗紙上,朝著外面瞧去。
……
“新的一年要努力啊!”
……
這聲輕嘆,結束了這獨自一人的守望,熄滅了因為等待而燃起的火燭。
屋內響起了舒坦的呼吸,燒的微燙的火炕,冬日日光中剛剛曬過的被和,給了這個少年人最需要的溫暖,不過一會兒,細又沉的輕鼾,就在黑暗中響了起來。
新年到了。
……
從今往后,我的肩上就扛起了邵家的大旗。
……
再睜眼,大年初一,晨,卯時。
拜早的鞭炮又放了一陣,驚醒了還沒見著日頭的頭雞,也驚醒了眼皮子有些發沉的邵滿囤。
今兒個本不是他邵滿囤出門拜年的日子,可是他還是勉力爬了起來,用巾子沾了點冷水,把自己拾掇個利落。
內里的絮花襖襯沒有條件換,可是外邊套著的罩子,邵滿囤卻換了一件新的。
這是早兩年他娘做下的大的罩衫,內里帶著幾個鎖扣,方便蹭臟了換洗。
內里的里衣以及腳底下的鞋子自然換上了兩位婆婆的手藝,外頭再套上一頂山民獵戶人家中流出來的狗皮鞣兔毛的……垂耳帽子。
他這一身外出的行頭就算是制辦齊了。
挺愛干凈的邵滿囤在臨出門前,還在早起盥洗的水盆中映了一下,影影綽綽的瞧著還算齊整,才拔腳去了側屋。
這屋子原是給客人留的客房,可他家還沒認識啥朋友呢,只暫且做了雜物間處理。
原本做了炕現如今當了桌的裸炕面上,擺了一個碩大的籃子,上邊蓋了一方皂色的補丁湊齊的巾子。
進了這屋,邵滿囤就直奔著那挎籃子而去。
搭在臂彎處,再掀開蓋布瞧瞧底下,瞅見內里的東西是齊全的,這才壓低了帽檐,一彎腰,拱出了屋子。
他也不往人堆聚集的村中央而去,反倒是鉆進了差點一把火燒沒了的小樹林,繞過大路,入了東面的荒地。
在自家那兩畝旱地的頭上,突兀的冒出來的一包土疙瘩的面前停了下來。
當中立了一木刻的匾碑,寫著邵水根與邵譚氏兩個人的名字。
這就是邵滿囤寧可舍了家中三畝良田也要將這兩畝旱地留下來的原因。
他父母的宗族本就不在此地,若要安置,只能暫選自家地邊的荒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