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軍仆從聞言一怔,“巴根老爺”這個稱呼怎樣都不應該從敵對者嘴里說出,莫非……仔細看了王平安幾眼,越看越吃驚,驀然指著王平安大叫:“你……你不是那個船夫老王么?”
王平安漠然應道:“難為還有人認得咱,不過咱的記性不太好,眼神也差,不大記得尊駕了。”
聽完漢軍仆從驚訝的述說,巴根也小小吃了一驚,旋即狂笑:“南人奴隸,果然是南人奴隸!很好,你現在馬上投降,把武器獻上,我升你當仆役長……”
王平安冷漠打斷道:“我投降了,你能把讓娃他娘復生么?”
巴根笑聲慢慢消停,兇焰如熾:“不降,就死!”
死字一出口,弓箭俱在手,漢軍仆從從身后拎出一面蒙牛皮的步兵旁牌往巴根面前一頓,頂好支架,飛快轉身往莊子跑去。
施揚等人在林子里看到,齊罵出聲。這種步兵旁牌足有半人高,后面有支架斜撐,通常是長槍兵用來對付騎、步兵沖擊時的防御重盾,又稱之為“大楯”。巴根一旦躲在后面,還真不容易擊中。
“受死!”巴根吼出一句宋語,弓開如滿月。
然而不等巴根射出箭矢,早有防備的王平安嘭地射出一槍——在最早的六人小組中,王平安的槍法是最墊底的那個,連馬南淳都略勝他一籌。但霰彈的好處就是大面積散射,不管你射擊準頭如何,只要大概方向沒錯,不停開槍射擊就可以壓制對手直至擊中對手。
王平安三連發獵槍里只有三發霰彈,他沒有裝填霰彈的機會,必須利用這三發霰彈盡可能繞過防御接近對手。所以他一槍打出,立即向前沖出,他的腳有點跛,跑起來姿勢難看甚至有點可笑,但這一刻巴根半點笑不出來,因為他握弓的左手無名指被一粒鉛砂擊中,血流不止指骨還折斷了,一時用不上勁。當他勉強再次開弓時,對面又是一槍打來,饒是他縮得快,頭頂皮盔都被擊穿一個洞,頭皮涼涼的。步兵旁牌發出一陣炒豆似地嗶剝亂響,有木屑飛濺,令人心驚。
旁牌后的巴根已經聽到那獨眼奴隸發出的急促呼吸聲,很明顯,對方就要沖到跟前。一旦失去旁牌掩護,被這樣的可怕武器照面一擊,還有命么?
不能再猶豫了!巴根一咬牙,猛然挺身而出,幾乎眼角一瞥對方人影就三不管射出手里利箭。箭矢離弦的同時,對方手里的槍也響了。
嘭——嗷!雙方同時倒地。
巴根中彈挫倒,半邊臉全是血,胸膛甲片被打得碎裂四散,但也擋住了鉛砂,沒有受到致命傷害。
王平安右側大腿中了一箭,一跤跌倒,在地上翻了幾個滾,丟下獵槍,拔出左輪。
砰砰砰!
一連三槍,只有一槍擊中巴根腹部,子彈擊穿鐵甲片,入肉一分,未對巴根造成重創。
“哈哈,傷不了我。”巴根狂笑著拔出短斧,舉手欲擲。
“那是因為不夠近!”王平安嘶吼一聲,不躲不避,低頭像斗牛一樣沖向巴根,砰砰兩槍射出——一彈擊空,一彈射進巴根左小腿。
巴根的鐵羅圈甲只護住膝蓋以上,小腿只套著牛皮筒靴,這一槍差點打斷他的腿骨。身體失衡之下,短斧擲偏,砍入王平安肩頭。
二人再次同時摔倒、翻滾。等再撐起身子時,二人竟已是臉對臉!
巴根低吼一聲,反手從后背拔箭狠狠扎向王平安頸側。
王平安半身染血,臉色青灰,汗如雨下,渾身發顫,體力嚴重透支——但他還有舉槍扣板機的氣力。
“巴根,下地獄吧!”
左輪槍口抵住巴根下巴——砰!子彈射入脖頸,穿過下顎,從后頸穿出。
與此同時,箭尖扎入王平安肩窩,血泉標出。
咚咚!
兩人同時向后仰倒。
小山嶺厓山小隊與梁氏莊院兵丁俱奔出搶人,還沒跑到大榕樹下,就見血人似地王平安猛然撐起身子,僵硬的手臂直直舉著左輪槍。
梁氏莊院兵丁如同見鬼一般,紛紛剎住腳步,驚呼著不住倒退。
丁小伊驚喜的聲音遠遠傳來:“王叔,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