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目軍將又看向蘇景瞻。
蘇景瞻雖年青,卻也歷經生死,似他們這些厓山余生的人,意志早已鍛煉得極為堅韌——能夠在國破家亡、窮途末路的情形下依然咬牙堅持,不屈不撓,沒有堅強的意志與信念是不能想像的。
色目軍將盯了蘇景瞻一會,只看到一張溫文爾雅、不卑不亢的笑臉,著實挑不出毛病。
劉忠孝的聲音響起:“你等販的是布匹毛皮?”
蘇劉義拱手笑道:“正是。將軍要不要查驗一番?”
雖然收了禮物,但也得例行公事,劉忠孝看了色目軍將一眼,道:“本將職責所在,自然要驗看。”
蘇劉義自然是不怕查驗的,因為他真的是“販運”布匹毛皮,順便再“販人”。
蘇劉義此行招募壯勇、收編義兵,收獲不小,共募編義勇八千。因缺少船只,加上聲勢太大易引起元廷注意,故此分三批出發,首批入瓊的就達二千人。
這些義勇以蘇劉義、江宗杰的仆役、船工等身份及南下外番避禍謀生為由,隨船而行,將七艘千料福船擠得滿滿當當。幸而蘇劉義販運的是不怎么壓艙的布匹毛皮等貨物,否則這船還真吃不住勁。
募義勇,集軍資,便是蘇劉義此行的任務。既集物資,又可以之為掩護,一舉兩得。
其實行朝最缺的是鐵料、谷米及布匹,只是鐵料是禁運品,而占城稻遠近皆聞,谷米只有由南送往北,未聞由北輸至南,一旦被查容易露餡。而南洋諸邦對布匹的需求不大,除非是絲綢。蘇劉義正為即將涌入的大量人口的衣著被服傷腦筋,怎會購絲綢這樣的奢侈之物?思來想去,比較合適的就是運輸毛皮了。毛皮本就是北方物產,而新軍組建,毛皮可鞣制革甲,再多也不嫌多。布匹也很重要,能帶一點是一點,別弄太多啟人疑竇就行。
南洋諸邦對毛皮革料的需求比較旺盛,其時海商多有販運,蘇劉義這批貨量雖大一些,倒還算正常。故此眼見新附兵紛紛登船,爬上爬下檢查,蘇劉義、江宗杰等只是捻須談笑,不時回答劉忠孝及那色目軍將的問題。
一番問答下來,見沒什么破綻,劉忠孝大手一揮,正要喝令收隊。
突然艙門嘭地撞開,一個粗壯的新附軍牌子頭肋下挾著一孩童,罵罵咧咧走出,揚手將孩童砰地扔在甲板。
孩童呼痛哭泣,掙扎難起。
一見這孩童,以蘇劉義的從容,江宗杰的城府,蘇景瞻的淡定……這一刻,齊齊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