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原話當然不是出自馬南淳。
馬南淳在荒島、在厓山,與趙獵朝夕共處,訓練之余,也有交流思想,共同探討這場海戰的失敗原因、教訓。趙獵曾對他說過,如果行朝還能行使職能,那么這場大海戰的失敗,就必須問責。從上到下,該擔什么責任,就擔什么責任,無論是什么身份。不把這個責任厘清,為了所謂大局,含糊過去,只會埋下再次失敗的種子。
然而,問責豈是易事?問責就意味著當權者拿自己開刀,試問天下何人有此覺悟?
話一說開,馬南淳仿佛豁出去了,咬牙道:“無人擔責,因為那個最應當擔責的,他根本擔不起,也無人敢讓他擔,怕引發軍隊動亂。眼下行朝什么都不能亂,軍隊更不能亂。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缺少一位強有力的天子。”
“仲平,慎言啊!”
“這樣一個亂世,能夠掃蕩群魔,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者,非得有武功赫赫的馬上天子不可——幼天子,救不了大宋!”馬南淳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咳咳咳……”馬南寶被驚得咳嗽個不停,一邊捂嘴一邊抬手止住馬南淳撫背動作,好容易止住咳,嘆氣搖頭:“仲平,你不過區區一個從四品樞密院都承旨,無權無兵,縱有一腔熱血,又能何為?如此激憤,肆意妄言,須知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啊!”
馬南淳拳頭捏得咯咯響,目眥欲裂:“大宋危如累卵,我等何惜此身?只要能撥亂反正,重振朝綱,令大宋轉危為安,我馬南淳就算粉身碎骨,又何足惜!”
馬南寶呆呆看著氣勢驚人的二弟,都忘了咳嗽,半晌,緩緩點頭:“好,好,不愧是我馬氏子弟。不過仲平,爭儲之事,兇險非常,你是最有可能振興我香山馬氏之人,不可輕易涉險。此事,就讓為兄來做吧。”
“兄長,不可……”
“自家知自家事,為兄這身體熬不久了。”馬南寶搖搖頭,抬手止住,“就這么定了。”
馬南淳欲言又止,只是默默拾起掉落地上的狐裘大麾,為兄長披上。
馬南寶用力裹了裹,蒼白的臉上才算有了些微一絲血色,抬頭對馬南淳道:“既然如此,那楊府之人,我們也不必理會了。嗯,近來朝堂有些不太安份,信安公雖立下殊功,但也難兔樹大招風。你身為謀士,要多多提醒他一下,凡事盡量忍耐,越有大功,越是謙恭,如此方為廟堂保身之道。欲做大事,先保其身……”
突然馬南淳的護衛帶著一人匆匆而來,馬氏兄弟定睛看去,卻是趙獵的護衛隊武功隊擁隊官張君寶。
張君寶來找,十有**是趙獵有事。這么一想,馬南淳急步上前:“君寶,何事?”
“都統讓你趕緊到南大營,寫一道奏折。”
“怎么那么急?”馬南淳隱隱覺出不妙。
“不急不行,晚了就要被人告黑狀了。”
“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都統暴打了楊行勇。”張君寶想了想,亮了亮拳頭,嘿嘿一笑,“第一拳是我打的。”
“啊!”馬氏兄弟下巴差點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