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瓊州,溫度其實已經很高,人在太陽下,什么都不用做,不到一刻鐘就汗流夾背;呆上半個時辰,就頭昏眼花,怎么喝水都管不住渴。再呆半個時辰,就會惡心犯暈,這就是中暑前兆了。
在這樣的天氣下,向一座城池發動進攻,對一支軍隊絕對是嚴峻考驗,非精兵無以勝任。
然而此刻在瓊管北城城外一里,一支亂糟糟的隊伍正在整隊,準備對瓊管元軍發動進攻。
這支隊伍大約六七百人,二百多槍牌手,三百多弓弩手,還有約二百扛著長長的攻城竹梯、壕車及看護各種備用弓矢、刀槍的輔役。這是一支很標準的宋軍陣列,而此時指揮這支隊伍的正將蘇景禹滿頭大汗,臉色漲紅,心下怨憤。
蘇景禹是蘇景瞻的族兄,本是水軍,也就是龍雀軍海軍正將,他所指揮的一個營是海軍主力,多由蘇家子弟及仆役組成,很有戰斗力。當初身為水軍都統的蘇景瞻能從厓山這尸山血海里突出重圍,這支蘇家將起到關鍵作用。
在蘇家家主蘇劉義受張世杰牽連失勢后,蘇家水軍并入龍雀軍并改為海軍。蘇景禹雖然暗為家主不平,心下郁悶,卻也不敢造次,畢竟趙獵名份大義在身。
此次出征,原本海軍只負責封鎖海面,不使元軍從海上進攻或遁逃。但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大帥下令由海軍上岸發動進攻。
攻城,有兵強馬壯的陸軍不用,反而用海軍。蘇景禹很不解,不過也很痛快接令。他這蘇家軍并不是純粹的水軍,早些年一直在陸上攻城拒敵。只是隨著行朝漂泊海上,這蘇家軍才慢慢向水軍轉化。不過,老底子仍在,穿鞋子上岸照樣能跟陸軍別苗頭。
然而,接下來一道命令,卻令蘇景禹差點罵娘:蘇家軍本營不動,只用新兵營。
攻這樣一座堅城,用新兵營?才整編幾個月的降卒新兵,這不是讓他們送死嗎?
蘇景禹接過火簽牌,臉色陰沉,想到一個可能——大帥不想蘇家軍壯大,要借元軍之手剝弱他們,否則無法解釋為什么用海軍攻城。
蘇景禹把這考慮跟蘇景瞻一說,這位蘇家新一代掌舵沉著臉,只說了一句:“少廢話,接令,就出戰。”
無論蘇景禹怎么怨憤,戰場之上,由不得他選擇,接令之后,必須出戰。
主將都有疑慮,更何況下面的小兵。新兵營士卒聽到命令,無不嘩然。這新兵營大半都是降卒,心思浮動,想的都是“是不是用我們當炮灰”。結果就造成排兵布陣一片混亂,幾百人馬,半天都布不好陣,士卒們的精力體力,都在吵嚷與來回折騰中消耗了。
海面戰船上觀戰的常泰、沈平波、萬鐘等諸將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紛紛向趙獵請戰。
趙獵只淡淡道:“不急,有你們出手的時候,耐心等一等。”
諸將再看向自己的直屬上司,卻見江風烈、歐陽冠侯、張霸、蘇景瞻等人個個面無表情,只得無奈退出。
常泰一退出艙室,放下抱拳,回首看向白沙口南北敵樓間那亂哄哄的陣列,郁悶無比:“真不知大帥是咋想的,派這些兵卒打頭陣,這不是墮了我龍雀軍的威風嗎?”
“就是就是。”萬鐘也很不爽,這首功他可是掂記很久了。
沈平波卻面帶憂慮:“如此布陣,墮了威風事小,若是那龍文貌膽氣粗壯些,出城反擊一把就糟了。”
……
瓊管城頭,譙樓之上,龍文貌與元軍諸將官看著城下的狀況,先是驚訝,再是疑慮,最后一個個眼睛發亮。
龍文貌喚過一百戶:“查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