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高三生的暑假只有十五天。林晚照在家里待了十天,只見過林建業三次。他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早出晚歸的,有時候甚至不歸。在家的個把小時,也是在和楊嬅的冷戰中度過的。
原來水缸的裂痕馬上就要承受不住風吹雨淋了。
看著日漸憔悴的母親,林晚照說不上來的氣短胸悶。
之前,就算是兩人沒有共同語言,也從沒有鬧得這么僵過。那么多年都過來了,她都十七歲了,為什么現在要鬧?模糊的記憶深處,父母也曾有過不和,但這些被風沙掩埋的往事,她以為永遠都不會在被吹起了。
起碼,上輩子就沒有過。
起碼,她離開前就沒有過……
她一直以為,楊嬅和林建業之間是沒有愛情的。像小鎮里的很多夫妻一樣,由父母鄰里安排著相次親,再見上一兩面就結婚了。
拿母親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反正都是湊合著過日子,和誰過不是過呢。
后來林晚照才知道,所謂的因果際遇原來都只是在一息之間決定的,過去的某一決定總會映射到未來里的。
......
急風驟雨后,天空如洗。
林晚照穿著印花短襯衫,下身配著深藍色牛仔半裙,柔順的黑發被編成了兩股麻花辮,垂在肩頭。遠遠走過來,帶著復古夏天的味道。奶油般白皙的胳膊,修長光滑,懷里抱著一摞書,不是,應該是一摞暑假作業。
她走在路上,神色自若,時不時低頭繞開小水洼。嬌嬌俏俏的小姑娘,又這么會穿搭,總會引人注目的……
街道樹蔭下的大姨大媽,磕著瓜子,向她投來探究的目光。但在她明目張膽地回望過去時,那些人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東一句西一句扯起來:
“喲,江鎮的大劉老婆又生了,第四個了,嘖嘖嘖”
“誰說不是呢,跟個母……那啥似的”
說話人尖嘴猴腮,噗地一聲,吐掉口里的瓜子皮,忙不迭地接上一人的話,一看就是好事精。她這話剛說完,女人堆里傳出一陣葷笑聲。
這聲音直到林晚照轉過街角才消失。
……
送著作業到巷北的焦家,是焦叔叔來開門的。
方才,她剛扣了朱紅大門上的獸頭拉手一聲,里面就傳來了男人儒雅的聲音:
“來了,稍等”
話剛落,朱紅大門就被里面拉開,入眼的是焦叔叔如沐春風的慈祥笑臉:
“來啦,晚晚,婷婷在上面補作業呢,吩咐我在下面等著你”說話間迎著林晚照進院子。看到她懷里抱著的作業,男人又幽默地扶著額:“呦,這么多作業呢,看來我又得當苦力了”
林晚照報以微笑,樓上傳來一陣蹬蹬蹬的聲音。
是略顯憔悴的焦予婷。
還沒完全下來,嗓子里的話就憋不住了:
“老焦同志,你又誹謗我,我哪次不是拿著私房錢雇你幫我寫的!什么苦力啊,哼,信口開河”
老焦同志顯然是老焦,不是焦予婷這個小焦。
他抱手在身后,臉上掛著風趣的笑,絲毫沒有被揭穿的窘態,繼而慢悠悠地往客廳里走:“快去寫嘍,小孩小孩,寫不完,不對不對,抄不完哭鼻子叫爹爹也沒用,這次我可不是隨便一兩百就能打發的”
林晚照被父女倆的相處之道感染,臉上掛起一抹笑。
焦予婷不像她,哼了一聲拉著林晚照的胳膊往樓上走。
身后,是老焦同志語重心長的話:“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焦予婷對著林晚照吐了吐舌頭,進屋關上門后才開始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