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錯了啊,該死的人是她啊,不是媽媽.....
媽媽還年輕啊,她還沒出過康城,沒坐過飛機,沒看過大海,沒親眼看著她上大學啊......
.......
三天后,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林晚照抱著骨灰盒坐在堡安的家里,雙眼空洞地看著在木椅上抽煙的林建業。
林朝辰當天從醫院回來就病了,燒得身上滾燙如爐火,二舅媽又送他去了康城的醫院里。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至今這件事還沒有告訴外公,外公今年八十五了,頭發白白地像仙人,身體卻不大硬朗,三天兩頭地臥床吊水。沒人敢把這件事告訴他,白發人送黑發人,沒誰能承受的住的。
怕老頭子生疑,舅舅們也先回去安置外婆了。
現在,堡安的家里只有林建業和她。
木椅上的男人,連著抽了六只煙了,整個屋子里都是一股煙味,吐出來的白霧擋著林建業的臉,林晚照突然覺得第一次看清楚了這個男人,這個她喊了十幾年爸爸的男人。
楊嬅的幻影出現在白霧里,手里拿著抹布煽鼻子:“出去抽去,多大煙味啊”
說完又開始彎著腰擦桌子,擦完桌子抹椅子,抹完椅子拖地板......
林晚照突然笑一笑,想叫她停下來,嗓子里卻怎么也發不了聲。
一幀幀畫面沒由頭地出現。
去年過年的時候,頭腦偶爾清晰的外公躺在床上看電視,林晚照坐在火爐前陪他,百無聊奈的時候,她剝了根香蕉想喂老人吃,結果剛放到精神恍惚地外公手里,他就顫著手從中間掰斷,拿著前端沒有果皮的果肉往自己嘴里喂,另一半包在香蕉皮里放在了枕頭旁邊。
“得給阿嬅留一半,沒香蕉吃是要耍脾氣的”
外婆一共生養了一共三個子女,只有楊嬅一個女兒。外公以前當過兵,打過仗,解放后吃了國家飯,那時候家里雖說不上富裕,但也絕對沒有缺著幾個孩子什么。
尤其是家里最小的母親,也算從小被嬌慣著長大的。
別人吃玉米饅頭配白開水的時候,楊嬅書包里的午餐永遠是白面饅頭加炒菜。
這是母親偶然間透露的,講這話時的母親,眉宇間盡是溫柔,聽起來像吃了蜂蜜一樣甜。
“唉,人死不能復生,你就別傷心了,你媽想必在天上也不愿意你們姐弟兩這個樣子。”
林建業終于停下了吐息,仰著頭嘆了一口氣,對女兒說了第一句安慰。
“成天抱著盒骨灰算怎么回事,要我林家成為別人的口中談資嗎?明天是個黃道吉日,我接你弟弟回來后,咱們一起去把她埋了吧。”
白煙消散后,母親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林晚照瞪著眼睛仔細瞧遍各個角落,只有冷清。
她突然笑一笑,接了林建業的話:
“埋在哪里?”
這是楊嬅出事后她一次開口說話,聲音像是從撕裂了的喉嚨里傳出來的。
“什么埋在哪里,還能是哪里,當然是林家的祖墳了,長這么大連......“祖宗都忘了。
看到林晚照眼底的哀思,林建業還是沒有把后面的話講出來。
林晚照低頭,蒼白的手指摸過白色骨灰盒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