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那個巨大的橫幅,佟童總會默默地告訴自己,那里也是他的奮斗目標。他想讓它物歸原主。
放假后不太忙了,他也有時間拜訪齊家了。孟老師去世不久后,齊家就把“清北”轉讓了出去,準備了一段時間之后,他考上了港城的公務員,開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在佟童上大四那年,他相親認識了一個女孩,各方面都覺得挺合適的,所以就結婚了,現在孩子都兩歲了。
跟其他中年人一樣,齊家也有點發福了。在二十出頭時,他意氣風發,做起事來風風火火,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說起話來嘎嘣脆。在體制內工作了幾年,他明顯白胖了許多,步伐也變得沉穩起來,臉也變得油膩膩的。見到佟童之后,他熟練地拿出了一根煙,遞給了佟童。
在佟童看來,在說正事之前,先遞上一根煙,然后再不緊不慢地談話,這才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應該有的姿態。
相比較之下,他還是太稚嫩了。他不抽煙,所以在面對一些領導時,他也想不起“敬煙”這回事來。在學校做生意,要處理什么事,他都是開門見山地說一大堆,能解決問題就行。但是看到齊家,他又為自己的草率感到后悔。應該向齊家學習的,學會給對方遞煙,學會先噓寒問暖,學會循序漸進、不緊不慢地解決問題。
如果在找孟星云之前,先來拜訪齊家,那效果會不會不一樣?
那天他們在孫丞材家的燒烤店吃飯,齊家說他是大哥,必須得他請。佟童沒怎么跟他爭,在他對面規規矩矩地坐著。齊家笑道:“你怎么還跟個學生似地,這么拘謹?”
“大概,因為我一直沒完全脫離校園生活?”
齊家吐著煙圈,問道:“在學校干得還行?”
“嗯,挺好的。”
“我爸挺照顧你的?”
“那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齊處長,我的生意不會這么順利。”
或許是煙味太沖,齊家皺起了眉頭,苦笑道:“看到你,我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像你這么大時,我也野心勃勃,要做出一番業績來。到頭來,什么都沒有了。”
“可你有了完美的家庭。”
齊家哈哈大笑,擺手說道:“我勸你別對家庭生活抱有什么幻想。也有可能是我跟你嫂子是相親認識的,感情基礎沒那么深厚。反正婚后生活一地雞毛,不提也罷。”
以前的齊家清爽干練,跟佟童說話也像學長一樣。現在的他,兩支胳膊撐在桌子上,雙腿不停地抖著,十足的中年人派頭了。
佟童換了個話題,說道:“我今天去找孟星云了。”
“找她干嘛?”
“打聽她妹妹葬在哪里。”
齊家沉默了,他拼命抽了好幾口煙,嗆得咳嗽,方才說道:“大概是真的沒有將她安葬吧!我在港城這么多年,都沒為她掃過一次墓。我給她媽媽打過電話,但她媽媽好像出家了,也不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