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件事完全沒有董承說的這么嚴重。
事實上,荀貞任命給這幾個士紳家中子弟的官職沒有一個是朝官,也沒有一個是長吏,或是荀貞辟之,用為了自己車騎將軍府的一個吏員,或是陳登辟用,用為了潁川郡府的一個吏員,換言之,也就是說,以田換官,或更嚴重點,如董承之指責,說是賣官,這種嫌疑不能說沒有,但有沒有董承所說的那種嚴重的危害性?絕對沒有。西園賣官的故事定然不會因此重演。
楊彪知董承未免危言聳聽,然對荀貞屯田此措,他原本就是反對的,而且排除掉“賣官”這一條,董承在此前邊提及的“陳登賤價購田”此條,在楊彪看來,就也的確已足可證明荀貞的屯田此措,確是一個損害百姓的惡政,就算去掉緣何反對荀貞屯田的私心,只從這一條觀之,他和董承等反對荀貞屯田就沒有錯,是對的,因也就沒有指出董承這個指責的言過其實。
——就購田價格這個方面的問題來講,如今是戰亂年間,這田地的價格肯定就不能和往常太平之時的價格相比,一則,田地本身的價格就有所下降,二來,那些豪族大姓,他們門下的徒附人數現也遠沒有以前多,那些田地在他們手里,其實不少都已荒廢,或者處於半荒廢的狀態了,因是以低於市價的價格從他們手中買來,實則也算是合情合理,但楊彪、董承顯然是不會考慮到這一點。
楊彪皺著眉頭,撫摸花白的胡須,說道:“屯田此策,我本就不贊成,可是我等已經向圣上進過言了,圣上不肯聽用我等之言,現而今,君可有什么良策么?”
董承今來求見楊彪,已經是想到了對策。
聞得楊彪此問,董承便將自己的對策道出,說道:“楊公,此前進言,圣上所以未有采用者,蓋因屯田之惡果未顯,現下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百姓怨之,車騎又賣官鬻爵,混亂朝綱,以承之愚見,若於此際,再向圣上進諫,或許圣上就會改變主意,改以下詔禁止屯田!”
楊彪覺得董承的這個建議不可靠,他沉吟說道:“屯田此政,圣意已定。目前,何止劃撥用地已在進行之中,屯田所用的兵、民,車騎也早已去檄徐、兗,令招聚來許,我聽說,而下有的已在來許縣途中;糧種、耕牛、農具等物,徐、兗、豫三州亦在預備,不日即運到達,此政之行,已是箭在弦上矣!我等就算這個時候,再上書天子,進諫勸阻,恐怕也將是無用!”
“箭在弦上”,是楊彪恐怕進諫亦無用的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楊彪知道,賣官鬻爵這條罪狀的證據太不充分,壓根不能成立,所謂之“百姓怨之”,“民怨沸騰”也不至於,況且有陳紀等這些許縣或潁川本地的大臣們在,劉協也肯定是只會信他們的話,而不會信楊彪他們這些外地人的話。
董承還有后策,他說道:“楊公,上書只是其一。”
楊彪問道:“其二是何?”
董承說道:“楊公,如承適才所言,現下許縣之士紳鄉賢對陳登低價購田,多有怨懟,既然如此,那楊公,我等何不?”
楊彪心頭一動,說道:“何不……?君的意思是?”
堂中無有外人,卻到底所言系是陰謀,董承不由自主壓低聲音,說道:“何不策動之?讓他們聯名告狀!”
“……董君,他們會愿意這么做么?”
董承充滿信心,說道:“上有楊公首肯,下有承奔走,焉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