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押送俘虜來的軍吏對文聘、韓暨說,荀貞已給楊奉傳下軍令,叫其部休整兩天之后,便來魯陽助戰,——當然,至於“萬人”,這則是假話了,楊奉部現在只有兩千多人。
楊弘、紀靈聞訊,急至東城頭,遠望看之,辨別出來,那城下的幾個俘虜,還真是犨縣、葉縣的守將和犨縣的縣令。
正看間,又聽那百余大嗓門的文聘部兵士喊道:“這兩個,一個是犨縣主簿,名叫程忠,一個是葉縣五官掾,名叫李定,城內士民應是識此二人!他兩人告你城內知:犨、葉為王師光復后,王師秋毫無犯,士民安居無事。今車騎奉旨討伐不臣,罪只在袁術一身,城中士民若撥亂反正,獻城王師者,重重賞賜!”
程忠、李定兩人家各是犨、葉兩縣的豪姓,他兩人都有名郡內,魯陽與這兩縣都很近,魯陽縣內的士民,確乎是不但士人,百姓或輕俠之類里頭也不乏聽說過其兩人姓名,乃至相識的。
紀靈分明瞧見,城墻上的民夫們,不少探頭縮腦,往城下眺觀。
他神色惶恐,說道:“長史,這可怎么辦?”
南陽郡抵擋潁川郡方向北部進攻的防線,共有兩道。第一道便是由魯陽、犨、葉這三縣組成的,之后的博望等縣是第二道防線,再之后就是宛縣縣城了。犨、葉兩縣現俱已被失,就等於說是這第一道防線只剩下了魯陽一縣,這種情況要比城外營被文聘、於禁打下可更加嚴重。
東城墻上這時聚集了許多的將士、民夫,楊弘沒有回答紀靈,而是轉身朝另一邊的城墻走去。
紀靈緊隨其后。
兩人進到對面城墻一個垛口下的窩棚里頭,留下親兵在外戒備,不許任何人等接近。
二人在棚中坐下,相對商議。
這窩棚是供守城兵士在敵人沒有攻城時休息用的,矮蹙不說,并因連著多日,不知有多少兵士在這里歇息過,里邊氣味難聞,竄鼻嗆人,還血跡斑斑,不過當下,兩人都顧不上這些了。
紀靈把剛才的話又說一遍,說道:“長史,犨、鄴俱失,這魯陽底下可該如何守之?”頓了下,又說道,“長史!卻怎么到現在不見左將軍的援兵?難道是左將軍未有派援?”
楊弘對此,亦是納悶。
幾天前,奉袁術命來援魯陽,出了宛縣后的次日,他就在路途上得到了消息,說是武關被劉備率部搶先占住,袁術明顯是已經無法再西入長安了,那既然不能再西入長安,唯一之策就是死守南陽,而又死守南陽的話,魯陽縣之重要性,袁術便再是昏聵,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南陽即便是天下第一大郡,可到底仍然只是一個郡,面積有限,南北總長才四百里,而從魯陽縣城到宛縣縣城間的距離,自是更短,只有兩百里地,又在這兩百里的遠近中,魯陽到博望的路程占了大半,約有一百三四十里,亦即是說,魯陽一旦丟失,荀貞的兵馬直抵進至到博望以后,距離宛縣縣城就只剩四五十里地了,這會對宛縣的守軍造成多大的影響?更別說,這回打南陽的,不止從北邊進軍的荀貞部,還有從南邊進軍的劉表部!敵人兩路夾擊,敵人的兵鋒又已到數十里外,至那個時候,只怕宛縣全城都會騷動,城還怎么守?
於情於理,無論如何,對於魯陽縣城,都該是死守才是,則為何至今未見袁術援兵?
楊弘下意識的揚起臉來,望向窩棚外頭,透過窩棚三角形的低矮門口,望到了窄窄的一角天空,他喃喃說道:“莫非是左將軍所遣的援兵半道上被車騎所部給截住了?”
紀靈說道:“你是說車騎這邊打著魯陽,那邊抄路繞到魯陽后頭?”
楊弘沒再做聲。
紀靈想了一想,憂心忡忡,說道:“長史,不管是不是左將軍的援兵被車騎所部截住了,犨、葉既失,我魯陽已成孤城!你我守城將近十日,外無援兵,現又軍心已惶,民心已大亂,長史,這城是沒法守了!以我之見,你我宜當即刻棄城南撤!不然的話,等到車騎的援兵來到,非只魯陽必陷,你我也將性命不保。”
楊弘默然不語。
紀靈等了會兒,一直不見他開口,便也不等了,想要起身出去,可窩棚太狹窄,站不得身,只好先將起身的打算按住,然而神色越發焦急,他壓低聲音,看著楊弘,說道:“長史,你若是仍要守城,這城,就由你來守好了!我卻是明晚就要率我本部棄城南撤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