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眼中雖然在看著書卷上的字,可實際上,他是一個字也沒看到,只不過時而下意識的把書卷翻上一頁,好像在看書一樣。
各種念頭,交雜他的腦中。
劉表如此多疑,這也不能怪他。
今之士人,大多排外,州郡之權,名義上屬州郡長吏,事實上很多時候,都是被操持在當地的豪族、名流手中。就拿南陽郡來說,至今還流傳著兩句童謠,便是“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瑨但坐嘯”。這兩句童謠說的是兩個郡、四個人。兩個郡,一個汝南,一個南陽,四個人,時任之汝南太守宗資、南陽太守成瑨、汝南功曹范滂、南陽功曹岑晊,宗資是南陽人,成瑨是弘農人。兩句童謠的意思是,汝南、南陽兩郡真正說了算的人是范滂和岑晊,至於朝廷委任的兩位太守宗資、成瑨,畫諾、坐嘯而已。這其中固然有宗資、成瑨的政治能力不足之故,可地方豪族、名流對當地政權的影響力也足可見。
劉表在荊州的權力基礎,便正是蔡、蒯諸本州豪族對他的支持。
蔡瑁、蒯越、蒯良等和劉表之間,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已是互相利用,再加上本地士人通常的抱團排外,那么於此背景下,恐怕不管換作誰人,只要是值此亂世,而在不是家鄉的外州、外郡執掌一方者,平時都會不免多疑。
多疑,也因此而正成為了當今各地諸侯的一個共同點。
曹操多疑,不需多言,袁紹外寬內忌,也是個多疑之人。
至若荀貞,要說他就不是個多疑之人么?并不見得。只不過荀貞在徐州等地的權力基礎和袁紹、劉表不同,他依靠的主要是他的族人、姻親和他當年在潁川、在趙國和魏郡時那些故人、故吏,而非是徐州等地本土的士人,所以他的疑心就表現得輕一點。
這天晚上,蔡瑁直到快三更時分,才從荀貞那里回來。
劉表那時還沒睡下,聽到蔡瑁回來的動靜后,他睜著眼睛,望著黝黑的帳頂,發了會兒呆,
卻也不知又都是在想了些什么。
次日上午,荀貞請劉表、蔡瑁、蒯良等到城中去看一看。
出營之后,沿途所見,田地不少荒蕪,道邊鄉人多瘦骨嶙峋,衣衫襤褸,孩子無不面黃肌瘦,有氣無力,而入進城里,到了袁術府邸,卻見其府邸金碧輝煌,奢侈華麗,劉表眾人俱皆不禁由是感嘆,百姓民不聊生,袁術卻如此奢靡,真是殘忍無道。
袁術的兩個從弟、他的兒子袁耀等,都已被荀貞連著袁術的尸體一起送去了朝中,投降荀貞的袁術部屬張勛、李業等,則留在了宛縣,荀貞下午,把張勛等召來與劉表諸人相見。
晚上,荀貞果然設宴,為劉表洗塵,張勛等也有出席。
席上,張勛諸降者對荀貞均是恭敬有加,那李業更是阿諛不絕。
又次日,荀貞抽調出了部分精銳,請劉表觀看他們演練。
演練的地點選在了營外的一片寬闊原野上,但見原野之上,數千步騎,縱橫馳騁,威武雄壯。
劉表等人看了多時,蔡瑁小聲與蒯良說道:“果真是雄武之師!”
荀貞所部,較以劉表的部曲,的確是要強得太多。劉表和袁術打了幾年,不分上下,荀貞兵馬一至,袁術頓時灰飛煙滅,宛縣荀貞都打下來了,而劉表才打下朝陽、新野兩縣而已。卻雖此乃事實,聽到蔡瑁的這小聲言語,劉表則還是難免不快。
不過,劉表臉上沒顯出什么異狀出來。
觀罷演練,已近薄暮,回到營中,荀貞又是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