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我家主人要在你處借宿,速將房舍清掃干凈。”
這隊旅人氣勢十足,杜買、黃忠分不清是官是民。黃忠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貴人來自何處?”
“汝陽。”汝陽屬汝南郡,離潁陰二百里遠近。
“可是因公事路過?”
“問這么多作甚?”持矛的騎奴一臉不耐煩,不過還是回答道,“不是因公事路過。怎么?不為公事,你這里便不能借宿么?”
亭舍不但要招待過往官吏,也允許百姓投宿。面前這隊旅人,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黃忠哪敢兒說個“不”字,彎腰陪笑,說道:“當然不是。……,只是,舍中房屋有限,怕安頓不下來這么多人。”
“有多少房,打掃多少房。別的事兒,不用你管。”
“諾。”
杜買、黃忠把兩扇院門盡數打開,請他們進來。
那騎奴卻不肯,說道:“爾等先將房舍清掃干凈。”瞄了兩人一眼,問道,“誰是亭長?”說了半天話,才想起問誰是主事人,可見根本就沒把這小小的“亭”看在眼里。
黃忠說道:“小人亭父,他是求盜。不知貴人來到,亭長尚在后院。”
騎奴揮了揮手,說道:“去,去,叫他來。”
杜買、黃忠不敢多說,應了聲是,倒退著回入院中。剛才這隊旅人來時,黃忠已叫陳褒快去通知荀貞了。荀貞正好從后院出來,三人碰上。
聽得院外馬嘶人響,荀貞問道:“是誰人路過?來投宿的么?”
此時暮色漸深,入夜便要宵禁。潁陰離此地幾十里,宵禁前肯定趕不到。這個時候來,顯然是為了投宿。
“沒有說。只說是從汝陽來,姓周,不是為公事。……,荀君,他們請你出去。”
荀貞才上任沒有幾天,這是頭回接待投宿的客人,雖不知對方底細,但聽這陣勢,不是官宦出身,也必為地方豪族。他略整衣袍,大步流星,從院中走出。
出得院外,他張眼看去,只見官道上停了幾輛輜車,皆雙轅單馬,車邊有御者扶轅。車隊的周圍散布了二三十個或騎馬執矛、或步行帶刀的奴仆隨從,還有四五個婢女打扮的婦人、少女,亦跟在車后。
輜車與軺車不同。軺車賤,輜車貴。軺車多為敞篷,而輜車有帷蓋,兩邊可以開窗,四面屏蔽,封閉較嚴,可擋風遮雨,車身也大,鋪陳設施,可臥、可居、可乘,較為舒適。這種車,最先只用來載物,故名為“輜”,后也用來乘坐。
“爾即亭長?”
“是。請問貴人尊姓?”
“周。”
荀貞腦筋急轉,想從籍貫、姓氏判斷出對方的來歷,很快想到了:“汝陽,周氏。周宣光的后人么?”斂容作揖,問道,“可是五經縱橫的周氏么?”
“咦,你這小小亭長,倒是有些見識。”
周宣光,名舉,其父為故陳留太守周防,其人姿貌短陋,而博學洽聞,為儒者所宗,京師號稱“五經縱橫周宣光”,歷任兩千石的高官,曾被拜為侍中,與杜喬等七人分行天下,查處貪贓、安撫百姓,天下稱之,號為時之“八俊”。三十年前亡故。
他的兒子周勰,初以父蔭拜為郎中,后辭官歸家。當時“跋扈將軍”梁冀貴盛,海內從風,凡被其征命者,無不委質從命,然而周勰卻接連推辭了三次,不肯降身;后又受太尉、司徒、州中的幾次辟舉,依然不就。延熹二年,在梁冀被誅后,他“年終而卒”,去世后,蔡邕為他寫了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