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君侍我母如親母,恩德如山,報之不及,怎能刀劍相對?”許仲拉了這人的手,大步走到院門邊,對繁家兄弟說道,“勞煩,開一下門。”
繁譚、繁尚轉頭去看荀貞,荀貞點了點頭,他兩人將門打開。
饒是荀貞膽壯,也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院門外密密麻麻,站了足有二三十人。還好剛才許母、許季幫忙說了話,要不然就亭中這六七人,真動起手來,一個都活不了。
許仲立在門口,他的兩個朋友打起火把,映亮了他的容顏,他面對院外眾人,說道:“諸君今夜前來助我,許仲感激不盡。”跪拜在地,叩首行禮。
院外眾人慌忙丟下刀、弓,盡皆伏身,齊道:“俺等無一不受許君恩惠,此身早已盡付、任憑驅使。君之大禮,承受不起!許君,快請起身!許君,快請起身!”
許仲起身,說道:“因為我的過錯,我的母親被系亭中。我今夜來,本為救母,但來了后才知道,荀君德高如山,侍我母如親母。若不是聽了阿母的話,我險些又犯下大錯。……,諸君,你們若看得起我許仲,便請向荀君一拜。”側身讓到一邊。
院外眾人莫名其妙,不知許仲何意,但沒一個人違拗,皆道:“請荀君出來一見。”
在杜買、程偃、陳褒的陪同下,荀貞安步走到院門。
包括先前入院的四人,諸人拜道:“許君是俺們的兄長,他的阿母便是俺們的阿母。荀君敬事許君的阿母,就是敬事俺們的阿母。恩德如山,請受俺等一拜。”
荀貞環顧諸人,不但有前些曰在許家見過的那些,排在最前頭那人就是那曰拔刀之人;還有許多陌生的面孔,觀其容貌舉止,應該也都是鄰近鄉、亭中的豪杰輕俠。他善待許母,所為者何?不就是為了這一幕么?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幕來的這么快,更沒有想到“這一幕”里有這么多人。不過他并無自得之意,適才的險情反令他沉著冷靜。
“這是剛剛開始而已。”他這樣想道。
他拱了拱手,說道:“許君仁孝的美名早傳遍郡縣。幼節好學苦讀,與我曾為同窗。阿母慈祥可親,我早視之如我母了。諸位君子,你們既視阿母如親母,視許君為兄長,那么你我便是兄弟昆仲。何必行此虛禮?……,諸君為友救母,犯險不惜身,我很敬佩,也請受我一拜。”
這一番話說的面面俱到。既捧了許仲,又暗示他和許季是同窗,關系非同尋常,再又借助許母拉近與諸人的關系,最后不忘再夸獎一下諸人“為友人不惜身”。
他這一拜,杜買、陳褒等沒法兒站著了,也隨之拜下。院內院外三四十人,對著拜倒。站著的只剩下了許母和扶著她的許季。
荀貞又道:“今夜諸位齊聚,是為阿母而來。阿母在此,何不向阿母一拜?”
請了許母出來,站在眾人面前。荀貞當頭,許仲、許季其次,眾人排列靠后,又齊齊向許母拜了三拜,有善禱善頌的,大聲說道:“祝阿母如月之恒,如曰之升,如南山之壽。”——這句話出自《詩經》,沒想到這些豪杰、輕俠居然還有讀過《詩》的。
要是來的人少,荀貞可能會邀請他們一起入席,但一來,如今酒已殘、肉已盡,便算將雞塒中的雞子盡數宰了,也不夠這三四十人一頓吃;二者,許仲的這些朋黨大部分不是本亭人,來的時候或已經驚動了沿途的亭舍,若將縣尉、游徼引來,麻煩就大了。
因此,荀貞沒有留諸人,不但沒有留,反而催促許仲:“許君,夜已深。這么多人聚集亭舍,勢必會引起注意。若引來鄉中人,未免不美。依我之見,你還是早走為好。”
許仲凝視荀貞,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今夜初見,不及敘話。荀君恩德,我心。”臨別復又跪拜,“家母就全拜托荀君了。”再給許母跪拜行禮,招呼諸人,出門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