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偃“呸”了一聲,放下木椀,捋起袖子,惡狠狠地說道:“荀君,北平里的里長俺知道,那就是一小婢養的!別看他在別人面前囂張跋扈,不是俺自夸,他卻從不敢在俺面前挺腰!……,什么也別說了,明兒俺去一趟,瞧瞧他還敢不敢強項嘴硬!”
“這種事兒不能要求,出人備寇本就是自愿,不可勉強。”
“那就這么算了?”程偃睜大眼睛,十分不甘,“他嘴上說是看在‘荀君初來’,其實明明是欺負荀君乍到。落了荀君的臉面,也就是落了俺們的臉面,話傳出去,忒不好聽!”
荀貞拿著筷箸,輕輕敲了敲椀邊,沉吟不語,心中想道:“來到亭部后,我扣押武貴、拒賄安定,又善待許母,加上我荀氏的出身,本以為在亭中已薄有威望,如今看來,過於樂觀了。”
話雖說“不可勉強”,但他心中并不是這樣想的。程偃說的不錯,北平里這般舉動,分明藐視自家,如置之不理、隨其意思,落了臉面事小,關鍵是會對曰后的“大計”很不利。別的里若都照樣學樣,還想什么立足本亭,招攬鄉間?
他想道:“眼下已是如此,該如何應對?”是讓杜買去一趟,還是親自去一趟?他很快做出了決定,“繁尚去沒用,再讓杜買去恐怕也是一樣。罷了,我親自去一趟就是。”親自去一趟,見見這位北平里的里長,看看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他計議已定,準備開口說話,卻聽上座的許母說道:“北平里?三郎,你二兄認不認識他們里中的人?”雖才短短幾天,但諸人聚餐已成習慣。
荀貞今兒回來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去后院給許母問安,許母問起他一整天都干什么去了,他如實回答,是以許母也知道“招人備寇”的事兒。
許季放下椀箸,恭謹地避席答道:“二兄交往的人,兒熟悉得不多,大部分只知其人,不知其名,更不知籍貫何處。其中是否有北平里的人,兒子實在不知。”
“你二兄在家時,整曰人來客往,半刻不得閑息。說不定其中就有北平里的人。”
陳褒機靈,轉臉瞧了下荀貞面色,見他沉靜安詳、靜靜聆聽,當下插口笑道:“好教老夫人知曉,仲兄還真是認得北平里的人。昨晚夜間,來亭舍拜見老夫人的人中,有昆仲兩人,一個喚作蘇則、一個喚作蘇正,便是他們里的。”
許母歡喜說道:“那就太好了!……,三郎,你現在就去北平里,好好央求人家,請他們幫荀郎說句話。”
“諾。”
許母說讓他“現在去”,許季就真的“現在去”,飯也不吃了,從席上坐直身,就去穿鞋。
“這怎么使得!阿母,我的事情,怎能讓幼節去辦?”荀貞忙不迭也從席子上起來,一把拉住許季,不讓他動。
“荀郎,你既然叫我‘阿母’,便就是我的兒子了,三郎也就是你的幼弟。兄長有事,幼弟幫忙,有什么不可以的么?”看見荀貞阻攔,許母很不高興。
“話雖如此說,幼節年歲尚小。阿母你剛才也聽到了,北平里的里長是個不講理的人,……。”
許母打斷了他的話:“好,你不讓三郎去,老妾也不吃飯了。你的屋子老妾也不住了。阿褒,你去把犴獄的門打開,老妾住那里去!”她推開木椀,顫巍巍地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