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衢哈哈大笑,雙手叉腰,睥睨荀貞,挑釁說道:“怎樣?阿四,你若能如我一樣,刺中竹身,便算你贏!”
荀貞吸了口氣,穩住心神,先請荀衢暫退到一旁,隨后站到前邊,也和荀衢第二次投擲時一樣,先或擊或刺,熟悉了下手中劍的重量、長度,待有了手感后,看也不看那竹子,甩手側身,將長劍擲出。
劍要比箭矢重多了,又沒弓可放,全憑一點感覺。初學者因掌握不好力度,或者投過,或者不及,又或者投偏,又或者不能保持劍尖在前。荀貞也是練習了多年,方才略有心得。
荀衢瞪大了眼,目不轉睛地看那劍的去向,口中念念有詞:“不要中、不要中,……,啊呀!”
一聲悶響,荀貞投擲出的長劍撞在了先前長劍的柄上,雖將之又往前推進了幾寸,但卻終沒能隨之刺入竹身。
“多曰未曾習練,手有些生疏了。這一回,貞自甘下風,仲兄贏了。”
荀衢耷拉個臉,悻悻地說道:“你能刺中我的劍柄,當然比我高明。你看我像是輸了耍賴的人么?輸了就是輸了,算你贏我一局又能怎樣?……,反正自教會你擊劍以來,這兩年我就沒贏過!”他走回亭中,說道,“不玩兒了,不玩兒了!來,來,喝酒,喝酒!”
亭中只有一榻,雖夠兩人坐,但不方便。荀衢干脆也不坐了,靠著亭柱,分開腿,箕踞卮邊,招呼荀貞坐到對面。兩個侍女取回長劍,要去拿酒樽、下酒菜,被荀衢制止,命她們只管繼續鼓樂歌唱。曲尺狀的石磬上清音再發,柔軟的歌喉里挽歌復起。
上午的陽光映入亭內,光線中浮動著微塵。
荀衢箕踞,荀貞跪坐。兩人相對,一個拿酒樽,一個使瓢勺,以美婢為景,用挽歌下酒,皆默不作聲、酒到即干。不多時,酒卮前傾,已將酒喝完。
荀衢雖然好飲,酒量卻很普通,多半卮酒下肚,已然微醺。他伸直了腿,一手拿酒樽敲擊銅卮,另一手揮袖說道:“劍已擊,酒已盡。去,去!”
荀貞復又一絲不茍地跪拜行禮,禮畢,起身自出。
從他見到荀衢起,到他現在辭別,先是等候、繼而擊劍、最后飲酒,在荀衢家待了一個多時辰,荀衢沒問他一句有關亭長的話,而他也沒有主動提及半句。
……
從亭中出來,走出不多遠,聽見酒樽敲擊銅卮的聲音壓住了磬聲,伴著清亮的擊打,荀衢放聲高歌:“惟天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游往者余弗及兮,來者吾不聞!……,嗟乎!知我如此兮,不如無生!東方未明兮,不能奮飛!”
他聲音高昂,振動竹木,荀貞從中聽出了慷慨悲涼。
他立在亭外,悄然傾聽,心道:“‘東方未明,不能奮飛’。唉,仲兄看似放/蕩不羈,實則胸有大志,奈何如今閹宦當道,朝政黑暗,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