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褒很沉得住氣,領了任務,轉回前院,若無其事地與杜買、黃忠談笑。
程偃惶恐不安,隨侍在荀貞的身側,不敢遠離,好像一旦離開就不能安心似的。荀貞步出后院,立在前院舍門處,遠望四野。
夜色悄悄來臨,道路上行人絕跡。夜的輕紗下,遠近田野悄靜無聲。月光灑下,門前積霜。
程偃忍了又忍,終忍不住,低聲問道:“荀君,探明了高家的底細后,再怎么辦?”
荀貞悠悠答道:“登門造訪。”
……
次曰,是艸練的曰子。
程偃和陳褒一早就騎馬走去鄉亭了。
里民們集合的地點改在了艸練的場地,送走了程、陳二人后,荀貞本想早點過去,還沒出院門,被繁譚叫住了。他轉臉去看,見繁譚急匆匆地從后院沖出,又驚又喜地叫道:“荀君!荀君!”
“何事慌張?”
“武貴那廝說有樁大財貨要獻給你!”
“……,什么?”
“小人適才給他送飯,不知他哪里犯了瘋,突然撲過來,抓住小人的腳,叫嚷說有樁大財貨送給荀君。”繁譚嘴笨,想將武貴的話轉述給荀貞,試了幾次都說不清楚,干脆放棄,說道:“不如荀君親自問他?”
荀貞先是呆了一呆,繼而失笑出聲,心道:“怕是被關得傻了,想出去,拿些假話誆人。”武貴一個破落戶、無狀兒,哪兒來的財貨送人?
他說道:“武貴若有財貨,還用得著無賴鄉間?定是熬不住了,胡亂說話。你不必理會他。”說了就要走。
繁譚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說道:“荀君,看他不似說假,左右無事,你便見一見他吧!”
荀貞瞧他鼻翼張開,呼吸粗重,一副激動模樣,想了一想,說道:“行,那我親自去問問他。”
其時天已大亮,來入犴獄中,卻覺冷暗潮濕。
犴獄的窗戶被堵住了,唯一的光源從門口來,一旦把門關上,就得點燃火把。獄室不大,角落放了個火爐,邊兒上放了一柄拍髀短刃,四周擺放的皆為刑具,從屋梁正中垂下了一個銅環,地上、墻上血跡斑斑,煞是陰森恐怖。
那武貴現就正被吊在銅環上,雙腳離地,衣服早被剝掉,赤條條的,一絲不掛。
繁尚也在獄內,站在武貴的旁邊,抓著他的手,拿著一根大針往他指甲間比劃。
武貴神色驚恐,一會兒看看火爐邊的拍髀、一會兒看看大針,不斷地扭動身體,生怕被刺入指內,聽見有人進來,忙抬起頭,認得荀貞,迫不及待地叫喊起來:“亭長!小的有一樁大財貨送你,小的有一樁大財貨送你。……,只求能饒小的一條賤命!”
荀貞打眼一掃,已知根底,心道:“必是繁家兄弟聽他提及財貨,怕是詐人,故此拿烙肉、刺甲嚇他。他有膽闖寡婦門,卻沒種熬刑。烙肉、刺甲還沒用,就驚恐不住了。也罷,先聽聽他有何言辭。”他來問話是推不掉繁譚的再三請求,說實話,他是根本不相信的。
烙肉、刺甲是兩種酷刑。烙肉,即用火將拍髀燒熱后,再塞到犯人的腋窩下或者肘彎,迫其夾住,一松開,往往便有大塊的皮肉脫落,端是狠毒無比。刺甲,則是用針來刺指甲,刺過后,再使之把土,指甲就會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