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高素在介紹他時漫不經心,雖然他給人的第一觀感不好,不過荀貞并沒有倨傲,保持一貫對人的客氣,回了一禮,笑道:“曰后鄉中稅賦諸事,便要多多勞煩、倚仗黃君了。”
“不敢,不敢。”
高素斜著眼看他,問道:“不敢?什么不敢?你說在說誰不敢?是我不敢,還是貞之不敢?不敢什么?不敢勞煩你?不敢倚仗你?”
黃香急忙分辨,說道:“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在說誰不是?我不是,還是貞之不是?”
官道之上,四下都是曠野,寒風一吹,十分凍人,黃香卻被高素逼得額頭上都冒汗了,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抱著掃帚,深深彎下腰,顫聲說道:“高君息怒,誰的不是都不是,都是小人的不是!”——既然說什么都錯,干脆也就不再分辨,只管跟說繞口令似的賠罪就是。
荀貞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這高素,真真一個鄉間霸主。鄉佐雖在鄉中任職,卻也是縣吏,且職掌一鄉之賦稅收取,其人選又多出自本鄉大姓,按理說也是頗有權勢的,但在高素面前,這黃香卻竟如門下奴仆也似,也不知是因他本姓懦弱,還是被高素打怕了?”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高素一眼,又想道:“這高素驕橫跋扈,其家中賓客、徒附甚眾,又與陽翟黃氏有關系,算得上威行一鄉,我今僥幸得他敬重,倒是省了曰后治鄉的一大麻煩。不過,此人行事肆無忌憚,卻又是一個我治鄉的阻力,——他對待鄉佐尚且如此,何況黔首百姓?”想起了高素之前逼迫程偃讓妻的行為,“平時定有許多恃強凌弱的行為,必定招致了不小的民怨。……,該如何處置與他的關系?我須得好生思量。”
高素嘲諷、責罵了黃香幾句,將適才所受的“惡氣”稍微發散出來了一些,心情轉好,與荀貞握手笑道:“貞之,以你之才,豈是十里之宰?我早知你在繁陽待不長,只是卻沒想到才三個月就被拔擢升遷了!而且還是遷到了本鄉,實在可喜可賀!我在家中略備下了些薄酒,為你洗塵。”瞅了瞅荀貞騎的馬,大搖其頭,“此等駑馬,不合你的身份。來,來,換我的馬騎。……,等會兒酒席上,你我一面飲酒,我一面聽你講那夜破賊之事,不亦快哉!”
他早見過荀貞的馬,知是劣馬,所以今天在出來迎接時,專門多帶了兩匹良馬。荀貞拗不過他的好意,只好換馬騎乘,余人隨從在后,往亭中去。
——上馬走時,高素特地偷偷地往后邊瞟了一眼,見文聘也跟著來了,這才放下心來,惡狠狠地想道:“這文姓小兒帶的那幾個人,皆威武雄壯,像是壯士,且披甲執刃,不好對付。我且不要著急,等待會兒席上,酒過三行,把他們都灌醉了,再摔杯為號,使出伏兵,用出手段,定要將他們都打一個屁滾尿流,才算是出了我這一口惡氣。”想到美處,笑出聲來。
荀貞莫名其妙,問道:“子繡,怎么了?”
“沒,沒什么。這不有陣子沒見你了,想起等會兒把酒言歡,不覺痛快,因而失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