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你也覺得可行,那便是可行了。”
文聘剛才聽他說到“仲業乃我師弟,情同手足”時,兩眼一亮,甚是感動,想道:“荀君對我有引薦之恩,今又以手足待我,我豈能無報?”便很積極地說道:“荀君,如你所言,第三氏族人不少,等到動手捕其全族時,怕會有危險。到時,你告訴我一聲,我帶人來助陣。”
荀貞笑了笑,心道:“我雖打算用誣告之法,但這也是公事,怎能用你?”不過文聘主動請纓,也不好直接拒絕,含混帶過。
諸人回到官寺。
文聘、荀攸在竹林里坐了半晌,回來路上又被風吹了一路,都被凍壞了,加上有荀貞準備族誅第三氏這件大事壓在心頭,又都覺得意猶未盡,還有話沒有說完,不著急就走,又隨著荀貞來到前院堂上坐下。荀貞把自己珍藏的茶葉拿出,親手泡給他們飲用。
文聘喝不下去。荀攸早知他的這個嗜好,也陪他喝過,剛開始喝時很不適應,現在能喝一點了。喝了幾碗茶,幾人說了會兒話,見暮色將至,天色不早,不走不行了,這才辭別而去。
荀貞轉回后院,唐兒早把衣裳洗完,正在廚中做飯。他扁起袖子,也不在意自家的身份,搭手幫忙。唐兒趕他不走,也只得罷了。兩人說說笑笑,其樂融融。——不知為什么現在每看唐兒時,荀貞總會忍不住想起遲婢。
快把飯做好時,許仲、程偃、小夏、小任幾個相繼歸來。
荀貞出來院中,在井邊洗了洗手,招呼他們來屋里坐下。先問了一下他們今天的收獲,還是與前幾天差不多,收集來的多是一些第三氏*、逼債之類的惡事。荀貞記下后,便將自家的計劃告訴了他們,吩咐許仲、程偃明天就去繁陽亭,告訴杜買、陳褒,令他二人依計行事。
“杜買、陳褒兩個怕是指揮不動大小蘇兄弟、江禽、高甲、高丙諸人。君卿,你這幾天就暫在繁陽住下,主持此事。別的都好說,唯有一點,要務必謹慎。”
“哪一點?”
“當胡/平被你們拿下后,第三氏找不到我,很可能會來硬的。你們要當心他們會搶人。最好多找幾個人住在亭舍里,以防萬一。”
許仲恭謹應道:“是。”
荀貞環顧諸人,室外薄暮已至,室內昏暗不明,諸人表情各異。
程偃可能因為緊張,不住地撓臉上疤痕。小夏、小任有點坐立不安,也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許仲蒙著臉,看不出表情,從他紋絲不動的坐姿來看,是幾人中最鎮定的一個。
“第三氏暴虐鄉里,歷任鄉有秩皆不能治,阿偃說他們還刺殺過官吏。如今咱們要對他家下手,后果也許會很嚴重,沒準兒會引來他們瘋狂的反撲。”荀貞頓了頓,問道,“你們害怕么?”
許仲的聲音很平靜,低沉地說道:“第三氏雖暴虐鄉中,但在我眼中,滅他一族,如屠一狗。”
程偃沒干過這種事情,要論力氣,他可能比許仲、小夏、小任大,但要比膽氣,有不如之。不過他也沒有害怕,說道:“小人的這條姓命早就交給了荀君。荀君不怕,小人也不怕。”
小夏、小任本為鄉間輕俠,尚氣輕生,也不怕,說道:“要說殺官吏,那郟縣來的群盜也殺過亭長、求盜,不也被荀君滅了?第三氏何懼之有!”
荀貞展顏微笑,將佩刀拔出,插到塌前的地上,挺身跽坐,按住刀柄,目光炯炯地看著諸人,說道:“事之成敗,便全看你們在這幾天的所為了。事若能成,旬曰之內,這世上便再無第三氏!”
說來奇怪,上次擊賊時,他雖外表鎮定,其實頗覺忐忑,但這回誅滅第三氏,他卻沒有半點異常的感覺。他琢磨尋思:“莫不成我真像公達所說的,是個有虎膽的人?”怎么想也覺得自家不像,琢磨了半晌,勉強找到了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或許是因為上次擊賊,長了我的膽色,又或許是因為我知第三氏乃我聚眾路上的一叢荊棘,非得鏟除不可,所以能如此淡然?”
——人都是在不斷成長的。
三個多月前,當荀貞初至繁陽亭時,他接人待物的種種,雖然城府深沉,雖然有做作、施恩的成分,但大體上還是本色表現,還是一個剛走出“象牙塔”的“士子”,而在治過民、殺過賊后的今天,他的姓格卻在不知不覺間開始出現了改變,也可以說,不知不覺間開始了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