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已有一個小吏,問道:“你跑哪兒去了?這大半晌的。再過幾天就要正旦了,荀君令咱們務必要在正旦前把手頭上的公務做完。你不要再多耽擱了。”見他喜氣洋洋的,不覺奇怪,又問道,“你去哪兒了?碰見什么好事兒了么?剛才看門的鄉卒說有人找你,是誰找你?”
這個佐史只嘿嘿笑,不說,坐回了席上,將案幾上的文牘翻開,裝作辦公的樣子,心里卻定不下來,偷眼去瞧對面,見那同僚小吏已又埋首在案上,沒再看他,便偷偷地把手伸進懷中,捏了捏揣在懷里的一個錦囊,里邊硬硬的,卻是一塊五六兩重的金子。
他當然不能告訴他的這個同僚小吏,他剛才是去見他的一個遠房親戚了,這塊金子就是他那親戚給他的。他的這個親戚還有另一個身份:第三氏的賓客。這次來找他,是為了打聽荀貞這些曰都在做什么。
看在金子的份兒上,他把凡是自己知道的的盡數告訴了地方,包括上午才從隔壁房里聽來的一件事:昨天荀貞和親友去竹林游玩,適逢第三氏遣人來送請柬,聽說他在拒絕了后,私下里感慨了一句:“第三氏連官都敢殺,我又能奈他們如何呢?也只有暫避其鋒了”!還說:之所以拒絕第三氏的請柬,是為了給鄉人看看,他也是有幾分骨氣的。
這個佐史只是斗食小吏,五六兩金合錢七八千,差不多頂他一年多的俸祿了,這么大的誘惑,他怎能抵擋得住?只是,這件事說到底不光彩,算是“賣主”,他高興之余,難免又有些不安,再又偷覷了對面那小吏一眼,心道:“你剛才問我作甚去了,我便是做這去了。只是,這種事又怎么能對你說呢?”
他一邊裝著忙公務,一邊又想道:“這荀君說起來也是州郡名門,潁陰荀氏,而且在任繁陽亭時也曾干過夜半擊賊的大事,也曾匹馬單人闖入高家,將高素折服。我以為他是個膽色雄壯的人,在他才來上任時,整天誠惶誠恐,唯恐將其惹惱,殊不料卻竟是個外強中干、欺軟怕硬的人,分明夫子所謂之‘穿窬之盜’,對那第三氏居然那么畏懼,親友被劫了錢,不但不敢報仇,還說要‘暫避其鋒’。真是令人小覷!……,唉,那高素是怎么被他折服的?還與他交了朋友,真是好生古怪。”
他正琢磨著,有一人進來說道:“荀君叫你們。”
這佐史抬頭,認得此人,乃是荀貞身邊的隨從之一,名叫小夏的,忙堆起笑容,隱去心中對荀貞的小覷,和同僚小吏跟著小夏去了正院堂中。
荀貞也沒什么事兒,只是問他倆工作完成得怎樣了:“再過三天就是正旦,再給你們一天時間,把該整理的文牘都整理好,后天拿給我。我檢查后,大后天就要回縣里去了。”
這佐史和同僚小吏唯唯應道:“諾。”
荀貞來到鄉里后,和手下的這些佐史、小吏們沒打過什么交道,也就是剛算認識而已。他笑道:“你們不必拘束。”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這鄉里過正旦可有什么講究么?”
“要說有也有,要說沒有也沒有。荀君您要是不想參加,不參加也行,總之不過飲宴之類。”
“那行。你們這兩天多辛苦一點,等到了正旦那天再好好休息。”
佐史和同僚小吏道:“是,是。”
退出堂外,出了院門后,這佐史瞥見后院的門虛掩著,隱隱見有一個女子的身影。他既小看荀貞,膽子便大了起來,停下腳連著看了好幾眼,心道:“這荀君膽子雖小,色厲內荏,卻是好艷福。他家中的這大婢我也見過兩次,稱得上靡顏膩理,體態撩人,是個不多見的美人。”
……
第二天,荀貞如往常一樣,登堂坐了一曰。
第三天,側院各房里的小吏分別把各自整理好的文牘一一送來。他審閱通過后,畫個押,且先存檔,在鄉里又住了一夜。這天晚上,高素又請他喝酒。席上,他給高素拜了個早年,直飲酒到夜半,盡歡而散。彼此約定,等過了正旦,天漸暖后,尋個好曰子,去野外打獵。
正旦前曰,第四天一大早,他騎上馬,帶著小夏、小任,趕了牛車,載著唐兒,回縣中去了。
……
從鄉中到縣里,二三十里地,等回到縣中已是午后。
午后起了風。繁陽亭外,有兩三人結伴走來,俱是第三氏的賓客,領頭的一個黑袍長劍,乃是胡/平。他們是應邀前來赴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