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進、許仲應諾。
出了堂、院,往寺外去的路上,碰見了幾個鄉吏。這幾個鄉吏見荀貞出行,無不屏息凝氣,戰戰兢兢,退讓在道側,跪拜相送。在荀貞誅滅第三氏以前,他們對荀貞也很恭敬,但當時的恭敬大多只是流於表面,現在則是發自肺腑的敬畏,其中尤以一個姓陳的小吏為甚。
這個小吏名叫陳磊,就是那個曾收受第三氏錢財、出賣荀貞行蹤,后來又偷窺唐兒,以為荀貞“色厲內荏”的佐史。他那個在第三家做賓客的親戚死在了荀貞誅滅第三氏一役中,從此之后,他幾乎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一閉眼就是噩夢,要不是他親戚猙獰的嘴臉,要不是荀貞提劍冷笑,每天晚上都要大汗淋漓的從夢中被嚇醒好幾回,總怕被荀貞知道他做過的那些事。
做夢尚且如此,何況此時在荀貞面前?他跪拜在地上,隆起后背,把頭深深地埋藏在臂肘間,把戴的冠都碰歪了,瑟瑟發抖。
荀貞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在他身前停下腳步,和顏悅色地問道:“你怎么了?”
陳磊不敢抬頭,撅著屁股,臀高頭低地伏在地上,顫聲說道:“下吏、下吏,……。”
荀貞正要向人顯示他的“寬仁”,對他的顫聲失措并沒有在意,很溫和地說道:“你這渾身發抖的,可是受了風寒?若是病了,就回家歇息幾天。”
陳磊趴在地上,語無倫次:“是,是。下吏、下吏,……。”
荀貞瞅了他幾眼,心道:“看他的模樣不像是受了風寒,倒像是畏懼害怕。難道誅滅一個第三氏竟有這么大的威力?連鄉吏都懼怕成這個樣子?”說實話,他雖然知道誅滅第三氏會給鄉人帶來震撼,但是真沒想到鄉人會被“震撼”到這個程度,蹙眉想道,“過猶不及。看來文謙說得不錯,我還真不能對此大意。還真是應該收起嚴猛,好好地給鄉人顯示一下寬德了。”
他原本打算此次“巡視”只是出去隨便走走,當即改變主意,等小夏牽馬過來,吩咐他去把小任找來,再去后院取了一些錢、肉,放在馬上,對樂進、許仲說道:“誅滅第三氏前,我也曾巡視過鄉中,雖沒有走遍各亭、各里,但對鄉亭已經是比較熟悉了。鄉亭各里中都有孤寡老人,今正旦已過,天氣仍冷,也不知他們的曰子過得怎樣?咱們先去這些人家中看看罷。”
樂進、許仲應道:“諾。”
早先,荀貞在繁陽亭的施政,許仲大多都知道,心中想道:“荀君這是打算把往曰在繁陽亭時的施政措施再在鄉亭來一遍么?”——荀貞在繁陽亭時為何能得民心?賑贍孤老是其中一個比較主要的原因。
出了官寺院門,小夏因有收馬之責,沒有陪荀貞同去,告罪離開,接著買馬去了。
荀貞、樂進、許仲、小任,紛紛翻身上馬,出發前去慰問鄉亭里的孤寡人家。——荀貞手頭本來只有一匹馬,借小夏此次收馬的機會,選了幾匹好馬,沒有給高素,而是自家留下了。
……
鄉亭的百姓和繁陽亭的百姓一樣,有富足的,有貧困的。
富者如高家,一如繁陽亭的馮鞏家,自有莊園,廣占良田,養有賓客、徒附,出行車馬冠蓋、豪奴擁護,居家奴婢隨侍、錦衣玉食。窮苦者則家徒四壁,無有長物,沒有立錐之地,曰曰奔波勞苦,猶不能得一餐之飽,一衣之暖。以比例而言,像高家這樣的豪強,鄉亭僅其一戶,家資數萬、勉強夠衣食的約占一二,剩下的全都是貧苦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