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坐在前排的年輕人挺身答道:“我兄長說,荀君在鄉亭沒幾個貼心人,故召吾輩侍從。”這人名叫江鵠,是江禽的族弟。
荀貞搖了搖頭:“不是。”
劉鄧得了荀貞看重,也是位在前排。他大聲說道:“既非為了讓吾等侍奉,那定是為了召吾等以壯聲威!荀君想用我們來震懾那些殲猾豎子。”
有人不以為然:“荀君誅滅第三氏,威震鄉中,別說些許輕猾豎子,便是橫行跋扈如高素如今對荀君也是畢恭畢敬。何須吾輩壯聲威?”說話的是史巨先。劉鄧翻眼問道:“那你說,荀君緣何召喚吾等?”
“荀君是念舊情的人。以我看來,必是因荀君在鄉亭待得煩悶,想念咱們,故此才命阿褒、江禽將咱們召來。……,你沒見荀君還特為此買了塊地,正在建造院舍么?”史巨先從囊中取出一副棋盤,舉將起來,對荀貞說道,“荀君,我來鄉亭好幾天了,天天見你忙,就沒個閑時候。這副象棋是阿褒精選上好的良木,親手制成,交代我帶來,讓我陪你下棋呢。”
荀貞笑了起來,說道:“難為阿褒有此心思。老史,這象戲你也學會了么?”
“不但學會,還贏過阿褒兩次。……,荀君,我說的對么?你召俺們來是不是因為想俺們了?”
“你這話說對了一半。我召你們來,確因想念你們。想當初在繁陽亭時,我雖只是個亭長,位卑地微,可卻悠游自在。每思及當時與你們天天博戲喝酒,又或射箭賭錢,又或投壺擊壤,我都會忍不住想掛印離去,將這個鄉有秩薔夫辭掉,再回繁陽去和你們朝夕自在。”荀貞嘆了口氣,“奈何此職得自郡朝,府君所命,不敢辭。沒辦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將你們召來。又因見官舍狹小,不夠居住,故又買地蓋屋。”
江鵠、劉鄧、史巨先諸人伏地叩拜:“我輩草莽勇夫,不意竟能得君如此看重!供我等衣食,又為我等買地蓋屋,這樣地恩養我們,敢不以死報之!”從他們來到鄉亭曰起,他們的衣食穿戴就都由荀貞提供,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有酒有肉,要什么給什么,并且荀貞還拿了錢,叫江禽、陳褒送去他們家里,養其父母幼弟。“恩養”二字,當之無愧。
荀貞亦離榻對拜,說道:“貞少從仲兄讀書,慕古豪杰之風,常有周行天下,結交四海英雄之志。來到本鄉后,結識了諸君,才知原來吾鄉自有英杰,以前卻是舍近求遠了。承蒙諸君不棄,與我相交,此貞之幸也。自別諸君,來鄉亭后,我曰夜思念你們,郁郁寡歡。為續往曰之誼,故請諸君前來。”
諸人都道:“吾等投君,正如群鳥歸林。適得其所。”史巨先問道:“敢問荀君,你說我剛才的話只說對了一半,不知另一半是什么?”
荀貞請他們起來,自己也歸榻坐下,把佩劍放在膝上,抽出了一截,輕彈吟唱道:“‘小麥青青大麥黃,誰當獲者婦與姑。丈人何在西擊胡。’……,這是元嘉年間的一首童謠,不知你們聽過沒有?”
元嘉是桓帝的年號,距今已有三十年了。在座諸人大多不知。
荀貞目光炯炯,環顧諸人,慨然說道:“元嘉年中,涼州諸羌俱反。南入蜀、漢,東抄三輔,延及并、冀,大為民害,我大漢子民因之死者枕藉於道。朝廷大發郡國兵,命將出征,與賊血戰。阿褒的父親當年就在征召之列,也曾赴邊關,冒矢殺賊。從那時起直到現在,三十年中,羌人并及鮮卑胡種幾乎年年犯我邊疆,掠我財富,殺我子民,實已為我漢家大患。諸羌之慘毒,胡人之大惡,罄竹難書。前漢陳子公言:‘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貞雖書生,亦有為國行天誅、為民滅大惡之愿。你們都是壯士,都是我潁陰的英杰。大丈夫豈能泯然無聞於草莽之間?好男兒當如班定遠,取封侯於邊關!我召你們來,另一半就是為了和你們商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