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們里中這人給他駕過車。”里監門得意洋洋,炫耀似的說道。小任、宣康忍不住笑了起來。里監門翻臉生氣,怒道:“有什么可笑的!你們給杜公趕過車么?杜公活著時,天下有多少人想給他駕車卻求之不得!瞧你們幾個這副尊榮,便是給俺駕車俺都嫌!莫說杜公。還笑?”
小任怒道:“大膽!”宣康亦是變色,差點就脫口而出:“豈敢在督郵面前放肆無禮?”
荀貞急將他倆制止住,深有同感地對那里監門說道:“足下所言甚是!我曾聽人說,說潁陰高陽里荀家的六龍先生曾給有‘天下楷模’之稱的李元禮駕過車,回家后,高興地對家人說:‘今天我終於給李君駕車了’。李公、杜公齊名海內,能給杜公駕車的確是無上的驕傲和榮譽啊。”
里監門回嗔作喜,喜道:“還是你這位行客曉事!”
小任、宣康喝完了水,把木椀拿在手中,也不遞還過去。荀貞將在西鄉與鄉民們於田間地壟中交流時練就的閑扯本事拿出,東拉西扯與這里監門說話,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說道:“我這一路走來,雖剛出了陽翟界、進了你們陽城縣,可卻也見了不少里聚、農田了。說實話,還是你們這里的麥苗長勢最好。我見離河不遠的地方種的還有稻子。這兩年年景不錯,風調雨順的。你們里中的收成應該都挺好吧?”
里監門沉下了臉,說道:“好,好的很!”
荀貞只當沒看見他變了臉色,依舊滿面笑容地說道:“早幾年接連大疫,總算老天爺開眼,這兩年能有個好收成。不易,實在不易啊。……,既然收成挺好,你們里中的曰子應該過得也很是和美。”他向洛陽方向拱了拱手,“全都是因為圣天子在朝,主明臣賢,地方上州郡的牧守、諸縣的長吏也都體貼圣情,體恤下民,這才有了百姓安康,海內清晏!”
里監門按捺不住,打斷了他,冷笑說道:“你這行客,知道你是個文儒,不必文縐縐的,什么安康、什么清晏,這些俺都聽不懂。”
“足下似對我說的話有些不以為然?”
“那孩童們唱的童謠你也聽到了。天子圣明不圣明,俺一個鄙人,不知道,但郡里的牧守、縣里的長吏們體恤不體恤小民,俺卻是知道。”
“此話怎講?郡里新來的太守甚有賢名,……。”
“郡守也許是有賢名,縣里的長吏們?嘿嘿,嘿嘿。”
“縣里的長吏們怎么了?”
“好,好的很!”
“難道有殘民之事?”
“何止殘民!”
“愿聞其詳。”
里監門先是被荀貞東拉西扯的消去了警惕,這會兒又被他勾起了怒火,也沒多想,憤怒地說道:“年年多收口算,年年多征徭役,年年多取訾算!年景好、收成好又有何用?多打來的糧食全被縣廷搶走了!也虧得這兩年年景好,才沒餓死多少人!”
荀貞費了半天勁,等的就是他這番話,瞥了宣康一眼。宣康會意,微微頷首,打起精神開始聆聽銘記。荀貞問道:“多收口算?”宣康挺配合,立即插口說道:“漢家制度,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賦錢,每人每年百二十錢。就算多收,又能多收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