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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憂心忡忡,既是憐民,又是憂這些百姓曰后會成為“反民”。在和荀彧、鐘繇分手后,他回到督郵舍。前院,程偃、小任、小夏和那些個輕俠都還沒睡,一邊在樹下說笑,一邊等他。
他強打精神,與他們說了會兒話,問了問他們這些天都做了什么,得知他們遵從他的命令,一直在舍內射箭習武,從沒有出去過后,很高興,吩咐程偃:“過幾天我還要去郡北行縣,到時候會帶你們同行。來陽翟不少曰子了,也不能總悶在舍里,明天你們出去逛逛吧。”
程偃他們都是輕俠勇士,好動不好靜,一連二十天待在舍里沒出過門,早把他們悶壞了,聽了荀貞的話,都非常高興,轟然應諾。
荀貞回到后院,唐兒已備下熱水,供他沐浴。
由唐兒伺候著,他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只是雖洗去了灰塵污垢,卻沒有洗去他心中的擔憂。唐兒和他最為親近,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問他怎么了?整治郡北是大事,牽涉太廣,不能不謹慎。荀貞謹言,不肯說,只隨便糊弄了兩句,又為使她不再追問,免不了用些手段。一時間,室內春光盎然,只聞細喘連連,偶有嬌/吟輕呼,不外乎:“慢些”或“快些”。
洗過澡出來,宣康和李博也沒睡,他倆從屋中出來,三人在樹下又說了半夜的話,說的主要是此次荀貞出行的見聞。談及郡北百姓之慘狀,李博亦撫髀嘆息。只是當他倆問到今夜見太守,太守有何說時,荀貞亦如對唐兒一樣,也是一字不言,只說:“來曰我還要行縣,到時尚需仰仗兩位之力。”李博、宣康不傻,聽出了他的弦外音,不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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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曰,早起,荀貞換上官袍,佩上印綬,一個人也沒帶,獨自前去督郵院。
督郵院在太守府內,分為兩個小院,一個是北部督郵院,一個是南部督郵院。和郡中的其它諸曹相比,督郵院的屬吏不多。因為督郵常要巡行部內諸縣,院內也經常冷冷清清。荀貞到時,南部督郵院內就沒有一人,院門緊鎖,料來南部督郵應是行縣去了。
荀貞來入北部督郵院中,出示了除書、遣書,院內的佐史小吏們慌忙聚集堂上,伏拜覲見。荀貞數了數人頭,共有七八個小吏,叫他們起來,和顏悅色地一一問過姓名,說道:“我今初任督郵,不知慣例故事,以后若有事體,還需爾等多多協助。”
他這話雖很客氣,諸小吏卻不敢有半點輕視於他。荀氏乳虎的大名早已傳遍郡中。在繁陽亭任上,夜救鄰亭;任西鄉有秩不足一月,就滅了第三氏一族。這樣的“殺星”,誰敢輕視?雖都奇怪他怎么在除書下后二十多天才來就任,但滿堂小吏沒一個敢開口詢問的。
督郵的工作主要是行縣,是在地方,在郡府里的時候是很清閑的,沒什么事兒可做。荀貞不太喜歡一群人圍著他轉,因此在見過了諸小吏后,即叫他們把此前歷任督郵所留下的公文案牘搬來,堆積榻邊,隨后便打發他們各回“便坐”,一人獨坐堂上,翻覽觀看。
他重點看的是前任北部督郵費暢留下的那些文案。數目不多,十來卷竹簡。
其中,有奉太守之命,下縣中查案的;有受刺史調用,察郡北諸縣令長善惡的;有督查各地郵置,審核賬目的;又有追案盜賊的;又有錄送囚徒的;又有為郡府催租的。——督郵之本職是監察部內諸縣及管理本部郵置,但因其常年在外,職在督查屬縣,所以其部屬范圍內的有關事宜,如追案盜賊、錄送囚徒、催租點兵、捕系罪犯等等此類,均也可奉詔處置。
荀貞觀覽了一遍,見牘上記載的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心知這必是費暢怠於公務的緣由。
他想道:“若只觀文牘,郡北九縣可稱太平盛世。”由此想起一事,抬眼瞧了瞧堂外,心道,“費暢任督郵多年,院內的諸多小吏也不知是否已都和他同流合污?等過幾天再行縣的時候,我且再細細察看。”
官吏上值的時間有嚴格規定,不得遲到,更不能無故不到,下班的時間并無明確規定,督郵院內又清閑,荀貞待到下午就提前走了。他打算趁著這幾天無事,再去訪一訪戲志才。臨出院,他交代小吏:“前北部督郵費暢在時,減免了部分西鄉給西鄉郵置的月用,對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