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汝南的一個驕傲。國叕自然知道,他說道:“吾郡許子將少峻名節,好人倫,才高名重,年十八即得‘希世出眾之偉人’之贊,與陳仲舉、李元禮、郭林宗諸賢齊名。他尤能知人,好評點天下人物。因他近年來每次評點人物多在每月初一,故名‘月旦評’。”
“貴郡袁本初,四世三公,公族子弟,以豪俠自居,年二十,任濮陽令,棄官歸,送者如云車徒甚盛,將入汝南郡界,他對送行的賓客們說:‘許子將秉持清格,豈可以吾輿服見之焉’?遂以單車歸家。可有此事乎?”
聽到袁紹的名字,國叕微微愣了下,在聽到荀貞的詢問后,反應過來,說道:“有此事。”
“吾聞人言:‘得許子將一譽,如龍之升;得許子將一貶,如墮於淵’。看來此話不假!連袁本初這樣的公族子弟都對他如此敬畏!……,貞再請問足下,你可曾得過許子將之譽么?”
國叕在本郡沒什么賢名,他知道許子將,許子將不知道他,又怎會得到許子將的贊譽,紅著臉,搖了搖頭。
“那再請問足下,你想得到許子將之貶么?”
“當然不想!”
“如此,足下尚有廉恥之心,我可以與足下談今天的正事了。”
國叕不知荀貞何意。李博起身,自袖中取出陰修的公牒,雙手捧著,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接住,茫然地看向荀貞。荀貞說道:“這是府君手寫的牒書,請足下觀看。”
國叕打開,低頭看,看了沒兩行,失態變色,急促抬頭,想要說話。荀貞抬手往下壓了壓,威嚴地說道:“請足下先看完公牒,再說話不遲。”
國叕如坐針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公牒看完的。
荀貞冷眼旁觀,驀然問道:“是否觸目驚心?”
這話說到了國叕的心窩里,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驚覺不對,又想搖頭,搖了一半又覺得不合適,停了下來,舉止失措,汗流浹背。他是怎么也沒有想到,他自恃的那所謂良策原來竟是半點用處也無。荀貞目光是如此的逼人,似將他看了通透。他再也沒有了一分一毫的鎮定,初見荀貞時的那一點心虛,轉變成了占據滿心滿腹的惶恐驚懼。剛才談論本郡名士時的侃侃而談,早不知飛去了哪里。他坐立不安,支支吾吾:“這,這,……。”
“足下為陽城長數年,賦斂無時,貪污不軌,共計多收口算錢三千余萬。縣中大姓劉氏,賊殺人,按律當死,足下受其賕,釋之不究。足下又受商賈、冶家財貨,少收市稅、鐵稅;又明知治下豪強大族自占隱匿家訾,不究其罪,見知故縱。……,府君手書的這些條文不法事,可有錯的么?”
國叕滿頭大汗。堂外的熱氣一.襲進來,堂上悶熱不堪,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宣康提起毛筆,又輕輕地放在案上,發出了一聲低微的聲響。聽入國叕耳中,卻如驚天霹靂,他手上一松,公牒掉落地上,急忙又俯身撿起,說道:“這,這,……。”
荀貞咳嗽了聲,對守在門口的許仲說道:“君卿,去把那些東西取來。”
許仲應諾,帶了兩個人,出去官寺外,很快轉回,每人的手上多提了四五個血肉模糊的東西。躲在墻角的吏員們看見了,驚駭失聲。許仲等人登入堂上,把那些東西丟到國叕的面前。國叕拿眼去看,再也撐不住酥軟的腿腳,骨顫肉驚,跪坐不住,癱軟在地,那些分明是一個個的首級頭顱!有的閉眼,有的睜眼,皆血污滿面,恐怖猙獰,駭人之極。
“這其中有一個人頭,你應該是認識的。”
許仲從人頭堆里找出了一個,提著發髻,拎到國叕眼前。國叕癱坐地上,緊閉雙眼,不敢看。可憐他一個風雅名士,知山知水知美人,談天談地談風情,又何曾見過這等可怕的場景?荀貞也不強迫他看,自往下說,說道:“便是解里丁邯。我奉府君之命,順路拿他,誰知他竟敢負隅頑抗,被我當場格殺,并及他家中那些敢反抗的宗族、賓客,總計一十二人。人頭全在這里了。……,另外三個人頭,你可能不認識,你的主簿沈容肯定認識,就是他派去監視我的那三個本縣惡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