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康憂心忡忡地說道:“可是荀君,倘若江伯禽沒有能攔下沈家的信使,又倘若沈家的信使果然從京都求來了救援,咱們就算把沈馴拿下了,怕也拿他沒有辦法啊。說不定,他還會反咬一口。”
戲志才說道:“叔業言之有理。貞之,你有何良策?”
荀貞看了一眼站在邊兒上的沈容,心道:“還能有何良策?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將沈馴一刀兩斷!難不成還留著他報復我不成?”
正因為宣康的擔憂,才更不能妥協。假使真如宣康所說,江禽未能將沈家的信使攔下,等京都的“大援”來到后,沈馴又豈會善罷甘休?退一步講,即使江禽攔下了沈家的信使,這沈馴既有向京都求援的舉動,卻也留他不得了!與其留等他報復,不如提前把他干掉。
把他干掉還有一個好處,殺了他后,他的罪是大是小,就全由荀貞來說。這或許不能避免趙忠侄子的報復,但至少荀貞“沒有做錯”。沒錯就沒有把柄。沒有把柄,即便權傾朝野如十常侍,也是沒有辦法在短期內即施以報復的,而只要短期內能太平無事,對荀貞來說,就足夠了。——今年是壬戍年,掐指算來,后年就是甲子年了。也就是:如他估料不錯,黃巾起義應該就在后年。
他想道:“看來今曰只有和沈馴不死不休了。”從容笑道,“志才兄,何必試探於我?眼下形勢如此,該怎么辦,還用說么?”
戲志才哈哈一笑,喚沈容過來,說道:“你給你的從父帶句話,就說:‘若他曉事,就和國叕一樣還印綬,辭官,尚可為杜稚季。若他不曉事,北部督郵不介意做張儉、岑晊’。再告訴他,‘解里丁邯不欲為杜稚季,督郵已除之。’”杜稚季是前漢大俠,與朝中公卿交好,驕橫郡中,多行不法,后因聞郡中督郵打算法辦他,畏俱刑罰,故而改過自新,算是保住了姓命。
……
荀貞適才下達給江禽的命令,沈容在邊兒上全聽見了,此時見戲志才一臉的云淡風輕,說話的語氣輕描淡寫,竟好似壓根兒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一樣,心中犯疑,很懷疑他的表情和語氣都是裝出來的。他不知戲志才的身份,沒有聽他的話,轉臉去看荀貞。
“志才兄所言,即我意也。沈主薄,就麻煩你走一趟,去給你的從父遞句話罷。”
沈容大跌眼鏡,心道:“我從父定是遣人去京都求援了。瞧他兩人這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竟似全都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我卻是不信!趙常侍何許人也?天子呼為‘我母’!莫說他兩人一個白衣士子,一個族受禁錮的百石督郵,便是太守陰公逢著此事,也得害怕!”
他心里這一嘀咕,就表現出踆踆的模樣來,雖不敢違抗荀貞的命令,但在往沈家院門走時,難免時走時停,時而還偷偷回頭,窺伺荀貞。李博、宣康把他的表現盡收眼底。李博說道:“荀君,沈容這一去,怕是不會復返了。……,與其放他進院,何不留為人質?”
“他只是沈馴的從子,又不是親子,留下何用?還不如派他去傳個話,叫沈馴知道,我已遣人去追他的信使了。”荀貞負手立在車邊樹下,看著沈容敲開了宅門,又看著他側身從門縫里擠進去,宅門隨后關閉。驚鴻一瞥的功夫,隱約瞧見宅內確有不少持兵挽弓的壯漢。
他忽然一笑,說道:“真是沒有想到,這沈馴竟會遣人去京師求援。”
戲志才說道:“此皆我之錯也,是我考慮不周。早知如此,當初進城的時候就該留下幾個人,把守住四面城門。”戲志才雖有智謀,才二十多歲,以前也沒干過這種事兒,難免經驗不足。
荀貞搖了搖頭,說道:“非卿之錯,錯在我。怪只怪我上次來陽城,只訪到了沈馴的飛揚跋扈,沒有訪到他的膽小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