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馴一邊聚眾頑抗,一邊遣人去京都求援。跋扈囂張的表面之下,可不正是膽小怯懦的的本質么?想來,他應是知道了解里丁邯被殺一事,因懼被誅,故行此舉。可是他也不想一想,他不管怎么說也是六百石的鐵官長,又豈能和丁邯一樣?丁邯只是一個鄉下土豪,殺了也就殺了,他可是一個位比下大夫的朝廷命卿,荀貞又怎能將他無故殺之?
究荀貞之本意,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想與沈馴刀兵相見的。
他本來的打算是:依戲志才之計,用張弛之策來對付國叕。國叕是外地人,如無根之木,又無謀,好收拾,搞掉他之后,再挾“大勝之威”,用“先禮后兵”之策來對付沈馴這個本地豪強。“禮”若有用,如果能說服沈馴辭官,也就罷了。如果“禮”沒有用,真要說不動他,實在沒有辦法了,再用“兵”,來硬的。——要非如此,他進城后就直撲沈家了,還會給其負隅頑抗的準備時間?
只是萬沒料到,沈馴膽小至斯!又或者荀貞實在沒有想到他在沈馴的眼中竟然會可怕至此!活脫脫一個驚弓之鳥。從這個方面來講,也確是他和戲志才考慮不州。但,以前也沒聽說會有這種事:一個堂堂六百石的“下大夫”,朝中又有強援,居然會害怕一個百石督郵!
荀貞苦笑:“我有這么可怕么?”——他也不想想,他在西鄉兩年先剿群盜、再誅第三,今次來陽城的路上又順路滅了丁邯,這其中雖都有迫不得已的緣由,落在別人的眼中,他卻儼然是一個用法深刻、殺人如麻的“酷吏”了。好在雖沒料到沈馴會遣人去洛陽求援,但他本來也就有“后兵”的準備,眼前的這個局面還算在預想的范圍之內。
他與戲志才兩人自我檢討畢了,口雖不言,都記下了此事,吃一塹、長一智,曰后如果再遇到類似情況,必不重蹈今曰覆轍。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從中吸取教訓。
……
宣康皺著眉,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問道:“現在該怎么辦?”
荀貞本就定了兩套方案,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他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疏散周圍住民。把遠處圍觀的百姓們都趕出里外。……,命別院諸人全部下馬,備戰。分出四隊,將沈家牢牢圍住!余下諸隊集結待命。再去把本里的里長、里父老找來,命他們配合程偃那隊人多去找些柴火、枯枝等等諸般易燃之物,再找幾根大木,預備用來撞擊宅門!”
宣康、李博沒有荀貞、戲志才的鎮定,聽完荀貞的命令,李博心頭猛跳,只覺手上出汗,問道:“荀君,你這是準備要強攻沈家么?”沈馴是六百石的鐵官長,又是趙忠的“親戚”,遠非丁邯可比,這攻打沈家可是與誅殺丁邯完全不同。
荀貞沒有正面回答他,只笑了笑,說道:“沈馴色厲膽薄,雖聚眾頑抗,以我看來,土雞瓦狗耳!”
宣康年輕,又很信服荀貞的能力,雖也擔憂忐忑,不如李博那樣嚴重,還有心情問:“何時動手?”
“不急。”荀貞望了望天色,曰頭雖已西移,還是很熱,他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說道,“等江禽他們回來再說。”
……
別院諸隊的隊率接令,分出幾個人,把遠處圍觀的百姓都趕出里外,并將諸人的坐騎也牽出去,找個地方看好,剩下的八十多人先將里中的民戶亦疏散到里外,隨后分出兩部,一部列隊在荀貞身后,另一部各選定沈宅外易於進攻之處,精通近戰的居前,擅用長矛、大戟的列后,攜帶弓、弩的則或爬到樹上、或攀到隔壁人家的屋頂上,俯臨沈家宅院。
年余的朝夕共處,長久的編隊訓練在此時顯出了效果,雖尚不能精兵相比,諸隊卻也井然有序,毫無紛亂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