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是何事?”
“我不怕趙忠打擊報復,但是卻怕家長會因此而生氣啊。當曰你我臨赴任郡府,家長對咱倆都有交代,命咱倆不要為宗族惹禍。我才出任督郵一個月,就為宗族惹來了這么大的麻煩,非常不安。府君給了我五天休沐,我卻都不敢回去了。”家長,即族長,說的是荀緄。
“吾父處,兄不必擔憂。我已寫信將兄案此次行郡北諸事告訴了家父,家父也有回信。”
“家長怎么說的?”
“吾父所言,正與我那夜所說相同:吾荀氏所以名重天下者,因有清名而已,所謂‘以宗族為念’,并非是叫你我畏懼退縮,不敢任事,而是提醒你我不可莽撞行事,不要因為意氣之爭而為宗族惹禍,該做的事兒,還是要義無反顧地去做的。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后可以有為’。孔子曰:‘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即此理也。”
荀貞放下了心,說道:“這樣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就敢回家了!”
說起“回家”,荀彧說道:“說起回家,阿兄也確實該回去一趟了。”
“此話怎講?”
荀彧笑道:“吾父在信中提到了阿兄的婚事,家里已去陳家納過采了,也問名占卜過了,得卦大吉。現在只差送聘禮,定婚期了。”他頓了頓,欲言又止。
荀貞心道:“文若欲言又止的,似有話難言。”狐疑猜測,“他想說的必是與我婚事有關。結婚是件光明正大的事兒,我又是事主,有何不可言者?”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哎呀,莫不是正因為我是事主,所以才不好對我說?依照風俗,‘納采’也者,即男方派人會見女方,觀其儀容。他這欲言又止的作態之前,正說到‘家里已去陳家納過采了’,莫不是?這陳家女的儀容不甚令人滿意,又或者干脆丑陋不堪?他怕我會失望,所以不忍對我明言?”
他雖不在意女方的模樣,事到臨頭,一想起這輩子要面對一個極不趁意的女子度過,不覺間也是膽顫心驚,強顏歡笑,說道:“文若,我觀你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語?有何不可言者?”
荀彧笑了笑,說道:“吾父也給阿兄寫信了,阿兄回到舍中后,一看便知。”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遞給荀貞。他的笑容落在荀貞眼里,只覺神神秘秘,越發心跳,伸手接住,恨不得現在就打開觀看,又怕荀彧笑他,勉強按住心神,裝出從容的姿態,把信緩緩收好,放入袖中。
荀彧轉回話題,說道:“當在陽城之時,沈馴私調鐵官徒進城,意欲作亂。當時要是換了我,我也會和阿兄一樣,選擇將他當場斬殺。沈馴已死,再說趙忠也是無用。我適才所言,并無它意,只是想提醒阿兄從今夜以后要多加小心提防,出入之間最好多帶些隨從侍衛。”
“文若的意思是?”
“沈馴自尋死路,阿兄誅他是為國除不法,為民保陽城,趙忠或他的侄子就算想報復,也找不著錯處。不能從明面上報復,我擔心他們會從暗中來。”
“文若是說趙忠叔侄會用刺客?”
“不排除這個可能。”
兩漢離上古未遠,承先秦余風,游俠多,刺客也多。西漢就不說了。東漢初年,漢軍攻蜀,接連有兩個名將,一個劉秀的老鄉加親戚來歙,一個云臺二十八將之一的岑彭都死在刺客劍下;漢末,孫策死於許貢的門客之手,亦算被刺而死。劉備在平原相任上時,也險被刺客所害。因替人抱怨殺人而被通緝的典韋,美其名曰“有志節任俠”,說白了,也是個刺客。
荀貞在西鄉時,甚至聽門下的游俠說過:洛陽至有主諧和殺人者,謂之會任之家,也就是后世的中間人,接受委托人的委托,給委托人選擇合適的刺客。趙忠、趙忠的侄子都在洛陽,可能趙忠不屑於用刺客,他的侄子卻不一定。荀彧的這個擔憂不無道理。
如果從明處來,荀貞或許還會擔憂。從暗處來,他是真的不懼,手下這么多的游俠勇士,誰能近處刺殺於他?他笑道:“趙忠權傾朝野,天子呼為‘阿母’。我一個小小督郵,哪里值得他雇兇行刺?”
“話雖如此,還是謹慎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