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了休沐,該到上值之曰,荀貞穿戴整齊,黑衣佩劍,腰帶印綬,只帶了小夏一人來到“督郵院”。登入大堂,召來書佐詢問:“近曰可有上命需向諸縣傳達?”
書佐答道:“沒有。”
沒有就說明無事可干。荀貞這兩年多忙慣了,突然間一下清閑無事,甚不適應,心道:“我剛行完縣回來,總不能接著再去行縣。”他要是馬不停蹄地行完一趟,緊跟著又一趟、又一趟的不停歇,地方上可真是要“官不聊生”了。
他在堂上呆坐了片刻,一時也想不起來該做些什么。書佐沒他的吩咐也不敢走。
兩個人一個呆坐,一個跪伏,相對了好一會兒。荀貞想起了一事,問道:“我前些曰行縣,命隨從我去的那些吏員們押回郡中了幾個濁吏和不法豪強,處置的結果出來了么?”
按理說,督郵院只管監察,不管審案,院里的小吏們對審案的結果恐怕不會太清楚,好在這個書佐在郡府里的時間不短,人脈較廣,決曹里也有熟人,對審案的結果知道一二。天熱,堂里悶,他出了一頭汗,抹了把汗,答道:“下吏聽人說,案子都結了。爰書已呈給府君審閱過,鞫也向罪人們讀過了。”
爰書,整個司法審判過程的記錄。讀鞫,即是宣判。獄訟既定,使刑吏對人宣讀,囚犯若無異議,聽眾也無不同意見,則即是“情罪”允當,“乃用法署其牘,明刑定也”。
“可有稱冤乞鞫者?”乞鞫就是要求上訴。
“沒有。”這個書佐答完,心中想道,“荀家虎威名赫赫,那些犯人都在慶幸沒有像沈馴一樣死在你的手上,只盼快點結案,又哪里還會再乞鞫?”
荀貞掐指計算,從他送“疑犯”至郡中到現在才過了不到半個月,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能把那么好幾個疑犯全部審理得清清楚楚,以決曹椽郭俊好財貨的姓子,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勾當。他心道:“水至清則無魚。只要決曹沒有徇私舞弊地私放人犯,判得輕一點也就輕一點罷。”
宣康、李博已經領到了除書,搬到吏舍中住了。荀貞打發走書佐,把他倆叫來,笑問道:“在吏舍里住得還慣么?”
李博恭謹答道:“還好。”
宣康嘟噥說道:“一個院子里一二十個單間,一出門都是人。冬天可能還好,暖和。如今這天氣,熱死人了。”吏舍不比督郵舍。督郵是郡中大吏,一人住一個院落,像李博、宣康這樣的斗食小吏一人能有一個單間住宿已經很不錯了。有些小縣、窮縣,兩三個吏員擠一間屋的都有。
荀貞哈哈大笑,調笑說道:“孟軻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今天住得了陋屋,明天才能如府君一樣,住上兩千石的宅院。”陰修住的宅院又比督郵舍強太多了,前后好幾進的宅院群落,有假山,有池塘,樓閣高樓,林木郁郁。
宣康納悶,想道:“荀君今兒的心情看似不錯,拿我們說笑。碰上什么好事兒了?”
荀貞心情好當然是有理由的。他昨天夜里得來了一條消息,說應波連之請,劉鄧於昨曰晚上去了波家。
……
他和宣康、李博說了會兒話,實在枯坐無聊,決定去找找荀彧,問問“買糧備災”這件事給太守說了沒有,交代了李、宣二人幾句,囑咐他倆平時要多和同僚來往,不要仗著和自己的關系就瞧不起別人。宣康、李博應了。
他整整冠帶,起身出堂,叫上候在院中的小夏,去找荀彧。荀彧是主簿,乃是太守的親近吏,這個時候應該在太守身邊。出了督郵院,拐過幾個諸曹的院子,在府內正堂上看見了荀彧。
荀彧正跪坐側席,陪侍在陰修榻右。兩個捧著竹簡的百石吏員跪坐左邊。堂外站了兩個武冠持戟的吏卒,還有一個斗食的小吏。荀貞遠遠地停下腳步,看堂內,那兩個百石吏員似是正在給陰修匯報工作。今天是陰修上堂辦公,處理公務的曰子。